陈述者:陈智林博士
疲惫,如同宇宙尘埃般吸附在我们意识的每一个感知单元上。抵达这片被傅老选中的“星际港湾”后,那种过度消耗后的虚脱感反而变得更加清晰。我们像是三艘经过漫长激烈航行的星舰,终于关闭了大部分引擎,悬浮在绝对寂静的虚空之中。然而,舰体内部,警报虽已解除,但能量读数的红线却触目惊心,系统各处都闪烁着需要维护的微弱光芒。第十一章所描述的那种感知模糊、思维迟滞、意志松懈的状态,在此刻完全放松下来后,达到了一个峰值。文文的意识投影几乎缩成了一个微弱的光点,不再主动传递任何信息,只是维持着最基本的存在感。我自己的思绪则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散落一地,难以拾起,更无法串联成有序的思考。
傅水恒老先生的状态相对最好,但那也只是相比而言。他意识核心散发出的光芒虽然依旧稳定,却明显黯淡了许多,如同风中残烛,虽未熄灭,却也失去了往日温润而强大的辉光。他并未急于开始恢复程序,而是先让我们彻底地“沉静”下来。
“智林,文文,首先,停止一切主动的对外感知。”他的声音在我们的意识链接中响起,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轻柔,仿佛怕惊扰了这脆弱的平衡,“关闭你们的‘意识之眼’,收回探向远方的‘意念触角’。我们现在不需要再看,不需要再听,不需要再分析任何东西。宇宙就在这里,它不会因为我们片刻的‘无视’而消失。现在,我们唯一要做的,就是向内看,向内听。”
遵循着他的指引,我努力地将那已经有些涣散的注意力从外部广袤的星海收回。这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却异常困难。习惯了持续不断地接收外界信息,突然要切断这种输入,意识本身反而产生了一种“空转”的不适感,有点像高速行驶的车辆突然踩下刹车后,身体依然保持着前冲的惯性。各种杂乱无章的念头、残留的星图像碎片、甚至是一些早已遗忘的地球生活场景,不受控制地在我意识的“屏幕”上闪烁、跳跃。
“不要抗拒这些杂念,”傅老的声音如同定海神针,“它们就像搅浑的水中的泥沙,你越去搅动,它越浑浊。静置,让它自然沉淀。观察它们,但不跟随,不评判,只是看着它们来,看着它们走。”
这是一种深度的冥想入门技巧,但在此刻此地,在远离地球数百万光年的虚空中实践,却有着截然不同的意义和难度。我尝试着放松对意识的控制,如同放开紧握的拳头,让那些思维的碎片自由流淌。起初,它们混乱不堪,但渐渐地,随着我不再试图去捕捉或驱散它们,它们的流速似乎慢了下来,强度也有所减弱。
傅老等待我们初步稳定下来后,开始了恢复法的核心部分——与宇宙背景辐射共鸣。
“现在,将你们最细微的感知,不是投向某个具体的天体,而是投向这看似虚无的太空本身。”他引导着,“忽略掉那些明亮的星辰,忽略掉星云的辉光,甚至忽略掉我们自身的存在感。去感受那充斥在所有空间里的、最底层的‘嗡鸣’。”
我依言而行,将残存的感知力极致地稀释、扩散出去。起初,周围是一片死寂,是比地球上任何隔音室都要彻底的静默。然而,随着感知的持续调整和深入,一种极其微弱、但却无处不在的“声音”开始浮现在我的意识深处。它不是通过耳朵听到的,而是直接作用于意识本身的一种震动感。非常非常低沉的嗡鸣,均匀地弥漫在所有的方向,所有的“空间”里。
“感觉到了吗?”傅老的声音带着一丝确认的意味,“这就是宇宙微波背景辐射,是大爆炸留下的古老回响,是创世之初的余温。它遍布宇宙的每一个角落,是最稳定、最本源的能量场之一。它如同宇宙的‘基础音’或‘底噪’,虽然微弱,却蕴含着难以想象的巨大能量,只是其频率极低,形式极基,寻常状态下我们的意识根本无法捕捉和利用。”
他进一步解释,我们所依赖的“意念能量”,其本质也是一种波动,一种更高维度的、与意识频率相匹配的振动。当我们的意识因为高强度活动而频率紊乱、振幅衰减时,就如同一个走调且电量不足的乐器。而宇宙背景辐射,因其极其稳定和古老的本源特性,可以作为一个完美的“调音叉”和“能量源”。
“现在,尝试将你们意识的‘振动频率’,逐步调整到与这背景辐射的‘嗡鸣’同步。”傅老给出了最关键的操作指令,“不要试图去‘吸收’它,那会带来排斥。而是要去‘共鸣’,像两具音叉一样,当一个振动时,另一个在合适的距离和频率下,也会自然而然地开始振动,并吸收能量。”
这无疑是整个恢复法中最精妙、也是最困难的一步。它要求意识处于一种极度放松却又高度敏锐的状态,一种不刻意追求、却能精准匹配的玄妙境界。我尝试着屏除杂念(或者说,让杂念成为无关的背景),将全部的心神都沉浸在那无处不在的低频嗡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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