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若棠在院里抖被子,赵茹安坐在门槛上切葱。天边的云红一层、灰一层,看着像被揉皱的布。
外头忽然有人喊:“沈嫂子——您家这豆腐咋卖?”
声音熟得不能再熟,是李凤霞。
赵茹安低声笑,“妈,她这是绕了一圈又回来了。”
沈若棠不抬头,“人嘴闲不住,理才闲得住。”
门被推开,李凤霞笑着走进来,手里提着个篮子,篮子底下露出几根菜叶。
“嫂子,今儿我不说事,是真来买豆腐的。您别防我。”
沈若棠挑眉,慢慢放下被子,“钱带够了?”
“带了。”李凤霞晃了晃篮子里的布包,“这次真是买豆腐,不借钱,不求人。”
沈若棠笑着点头,“行,那豆腐要几块?”
“三块。家里人多。”
“行。”
赵茹安端了块大的递过去。李凤霞掏钱的手微微一抖,嘴却没闲着,“嫂子,您这豆腐啊,越做越香。
镇上那几家都比不过。您这手艺,要是传出来,肯定发财。”
沈若棠接过钱,笑得淡,“发财的事我见过,心糊的人发财也守不住。
豆腐这东西,不怕做得慢,就怕心糙。
做豆腐得等,做人也是。”
李凤霞笑着点头,“嫂子这话真有道理。”
“理听得懂,才算道理。”
空气里一阵静。赵茹安瞥见李凤霞那嘴角微抖,知道她心里还憋着什么。果然,她话锋一转,语气软了几分。
“嫂子,您那话我都记着。可您说,女人要太明白了,还能留得住人心吗?”
沈若棠看了她一眼,轻轻一笑,“人心要留,先得有理。
理乱了,心留不住。你见过谁能靠嘴拴人?
人要讲情,可以;但得有底。底没了,情就是耗命。”
李凤霞听着,神色有点发怔。沈若棠把找的零钱放她手里,手指一抖,语气慢了几分:
“理啊,是给自己留的。
你要靠讲理活,就能挺直腰;
你要靠嘴活,只能越活越矮。”
李凤霞低头,半晌才轻声说:“嫂子,我以前真糊涂。”
“糊涂不怕,怕的是糊了还爱劝别人。”
赵茹安没忍住,笑出声。李凤霞被这话噎得脸发红,嘴里“哎呀”了一句,自己也笑了出来,“嫂子,您这嘴真不留情。”
“不留情才是真帮。留情是哄人,理才是救人。”
天色渐暗,院里静了一会。李凤霞提着豆腐走到门口,又回头:“嫂子,我以前总觉得您心硬。现在懂了,您不是硬,是明白。”
沈若棠抿了抿嘴,没说话,只“嗯”了一声。
等人走远,赵茹安转头笑,“妈,您这人啊,光坐着就能把人讲明白。”
沈若棠摇头,“我讲不明白人,只能讲明白理。
理这东西啊,不在嘴上,在心上。
嘴上有理,人信你一阵;心里有理,人敬你一辈子。”
她擦了擦手上的豆渣,目光慢慢落在窗台的光上。
“茹安,人要活得稳,不是靠力气,也不是靠钱。
靠的是心里那点理——不歪,不软,不糊。
理在人心上,脚下才不打滑。”
赵茹安低声应了句:“妈,您这理啊,比命还硬。”
沈若棠笑了,声音带着一点温柔:“命是天给的,理是自己磨的。
命能输,理不能。
理要在人心上守,不在人嘴上喊。
喊出来的理是风,守住的理才是根。”
第二天一早,街上还没亮透,沈若棠正往豆腐桶里加水。雾气从灶口冒上来,呛得人眼酸。赵茹安披着外衣从屋里出来,刚要说话,院门外就传来一阵砰砰的拍门声。
那敲门声带着点急,像是要闹事。
“妈,这点谁啊,这么早?”
“听脚步,是宋之瑶。”
果然没错。门被一推开,宋之瑶一脸倦相,头发乱,手上提着个袋子。袋子鼓鼓的,里面不知塞了啥。
“妈,我这几天住同事那儿,实在挤不下,就回来两天。”她嗓子哑着,脸上还带着倦气。
赵茹安的眉头一拧:“小妹,你这不是才搬出去没多久吗?”
宋之瑶瞪她一眼,“我回来看看妈,不行啊?”
沈若棠擦着手,目光冷淡地扫了她一眼,“看我?那袋子里装的,不会是脏衣服吧?”
宋之瑶把袋子往地上一放,神情有些尴尬,“妈,我这几天忙,没时间洗,反正家里有水有盆。”
“你同事家没水?”沈若棠的声音平平,但带着一股针刺的意味。
“妈,您别老这么说话。”宋之瑶有点烦躁,“我这工作忙得要命,回家歇两天也得被您挤兑。”
沈若棠转身往厨房走,“你要歇可以,衣服自己洗。桶在墙边,洗完晾好。你那点脾气,先放院外去。”
“妈,我也没惹您啊。”宋之瑶小声嘀咕。
赵茹安看了看母女俩,忍不住打圆场,“小妹这回回来,可能真累了。”
沈若棠回头,目光淡淡,“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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