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尾巴如同被顽童扯散的棉絮,懒洋洋地拂过北境的丘陵与河谷。
麦浪在灰岩镇北部的田野里翻滚着浅金色的涟漪,饱满的麦穗沉甸甸地低着头,仿佛在积蓄着迎接收割的力量。
空气里弥漫着麦粒灌浆的清甜,混合着阳光烘烤过的泥土气息,本该是令人心安的丰收预兆,却被一种无形的紧张感层层包裹——就像暴风雨前被压得极低的云层,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汹涌。
望楼的木栏被晨露浸得微凉,易凭栏而立的身影在初升朝阳中拉出颀长的影子。
他的目光穿透暮色森林边缘那片浓得化不开的绿意,仿佛能看见那些潜伏在树影里的窥探者——它们像蛰伏的毒蛇,吐着信子等待着致命一击的时机。
身侧传来衣料摩擦的轻响,艾尔雯·轻语如同从晨雾中凝结而成的精灵,悄无声息地站定。
她依旧穿着那袭仿佛用月光织就的长裙,银白色的长发如瀑布般垂落,发梢偶尔随着穿堂风轻轻拂过尖俏的耳尖。
碧潭般的眼眸平静地倒映着北方的天际线,对下方训练场上投来的种种目光视若无睹——那些目光里有好奇、有惊艳,甚至有几分因未知而生的戒备。
自三日前她悄然出现在易的身边,便如同一道沉默的影子。
除了与易简短交谈,她从不与任何人言语,这反常的存在像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在灰岩镇高层间激起了层层涟漪。
“他们来了。”艾尔雯的声音清冷空灵,如同山涧溪流掠过玉石,带着一种穿透喧嚣的穿透力。
几乎在她话音落下的刹那,远方天际线处腾起一缕极淡的烟尘。
那是猎隼营设在最外围的哨塔发出的信号——按照约定,这代表着小股兽人正在接近。
易的指尖在微凉的木栏上轻轻敲击着,脸上看不出喜怒:“索林。”
“在!”独眼的猎人营长从阴影中走出,他的步伐沉稳如老熊,独眼中闪烁着猎人特有的锐利。
目光飞快地从艾尔雯身上扫过时,带着审视未知生物般的警惕,但更多的是对易命令的绝对服从。
“按计划行事。猎隼营第一阵,用鸳鸯阵迎敌。记住,只出七分力,得手就撤。”易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明白!”索林没有丝毫犹豫,转身大步流星地冲下望楼。
粗犷的号令声很快在下方响起,像一块投入沸水的石子,瞬间让整个训练场沸腾起来。
艾拉和阿肯站在另一侧的石阶上,交换了一个眼神。
艾拉身姿挺拔如松,皇家卫士的严谨让她将对艾尔雯的好奇死死压在心底,只是下意识地握紧了剑柄——那柄频率淬火的长剑在晨光中泛着冷冽的光泽。
阿肯则咧了咧嘴,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对艾拉低语:“头儿从哪儿找来这么个……天仙似的人物?看着一阵风就能吹跑,真能打仗?”
艾拉瞪了他一眼,示意他闭嘴,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再次飘向那个月光般的侧影。
她注意到艾尔雯的指尖偶尔会轻轻颤动,仿佛在感知着某种常人无法察觉的波动。
易仿佛没有听到下属的窃窃私语,他的全部精神似乎已通过腕间微微发热的星穹之引,与远方的战场连接在一起。
空间感知如同蛛网般蔓延开去,捕捉着每一丝细微的能量流动——兽人粗野的咆哮声、马蹄踏过草地的震动、甚至是风中夹杂的铁锈气味,都在他的感知中形成了一幅清晰的动态画卷。
暮色森林边缘的橡树投下斑驳的影子,三十余名霜狼兽人如同挣脱束缚的野兽,咆哮着冲出林地。
他们灰绿色的皮肤在阳光下泛着油腻的光泽,外翻的獠牙上还沾着暗红色的血渍,简陋的皮甲上缝缀着杂乱的兽骨,每走一步都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为首的兽人小头目身高近两米,脖颈上挂着一串风干的颅骨,挥舞着镶嵌着黑曜石的骨锤,发出意义不明的嚎叫。
他的独眼扫视着眼前的麦田,闪烁着对粮食和杀戮的双重贪婪——在霜狼部落的字典里,这金黄的麦浪不仅意味着食物,更代表着可以肆意践踏的战利品。
然而,迎接他们的不是预想中四散奔逃的农夫,而是一支沉默如磐石的小队。
十一名猎隼营士兵如同从地底钻出的幽灵,悄无声息地从田埂后、草垛旁现身。
他们的动作迅捷而精准,眨眼间便结成了一个看似松散却暗藏玄机的阵型——正是易根据米雅提供的古战图谱改良的鸳鸯阵。
“蹲!”阵中负责指挥的老兵低吼一声,两名手持加宽加厚蒙皮长牌的士兵猛地蹲下,长牌在地面上撞出沉闷的响声,形成一道坚实的盾墙。
几乎就在同时,数块磨盘大的石头和生锈的飞斧呼啸着砸来,在长牌上发出“砰砰”的巨响,却被稳稳挡在阵外。
“稳!”老兵再次发令,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四名狼筅手立刻从长牌的缝隙中探出那怪异的武器——长柄铁竹扫帚般的造型,前端枝丫纵横交错,如同突然绽放的钢铁荆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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