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烈日如同熔化的黄金,泼洒在灰岩镇外联合大校场的夯土地面上。
蒸腾的热浪扭曲了视线所及的一切,远处的旗帜仿佛在流动的空气里挣扎,近处的尘土被炙烤得发烫,踩上去能感觉到鞋底传来的灼痛。
空气中弥漫着汗水浸透粗布的酸馊味、皮革护具被晒热的腥气,还有远处工坊飘来的淡淡铁腥 —— 这些气味混杂在一起,构成了一幅属于新生军队的、充满硬朗生机的画卷。
校场边缘的械具区,十几具松木假人沉默地矗立着。它们身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白垩粉痕迹,有的脖颈歪斜,有的胸膛被戳出蜂窝状的凹痕,最旧的那具甚至缺了条胳膊,露出里面填充的干草 —— 这些都是过去一个月里,星辉军士兵们练习突刺的成果。风掠过假人空洞的眼眶,发出呜呜的轻响,像是在诉说着那些被木棍反复撞击的日夜。
凯尔文?影踪带着他的守界者独立连,如同融入岩石阴影的幽灵般悄然返回时,看到的正是这样一幕。
他们刚清剿了一处边境的小型兽人窝点,斗篷下摆还沾着枯骨峡谷的黑土,靴底凝结着暗红的血渍。
走在最前面的凯尔文突然抬手示意停下,灰色的斗篷在他身后划出一道利落的弧线。
“怎么了,头儿?” 身后一个守界者低声问道,手不自觉地按向腰间的弯刀。
这些人都是在北境丛林里摸爬滚打了十年以上的老兵,对危险有着近乎本能的敏锐。
凯尔文没有回答,只是微微侧头,灰蓝色的眼睛眯成一条缝。
他能清晰地听到校场深处传来的声音 —— 不是杂乱的喧哗,而是一种整齐划一的、如同心跳般的节奏。
那是上千人呼吸的频率逐渐趋同,是脚步踏在土地上的震动汇成单一的鼓点,是金属碰撞时偶尔迸发的清脆声响被严格控制在特定的间隙里。
这种声音,他只在守界者最精锐的 “影刃小队” 执行绝密任务时听过,那是经过数年磨合才能达到的默契。
可眼前这支军队,一个月前还是群连左右都分不清的农夫和流民。
守界者们下意识地收敛了所有完成任务后的松懈,挺直的脊背仿佛要刺破初夏粘稠的空气。
他们常年在外执行任务,见过太多贵族私军的松散,也领教过帝国正规军的刻板,却从未见过这样一支队伍 —— 明明穿着最普通的灰蓝色粗布作训服,握着最简陋的木质长矛,却散发着一种…… 介于猎食者与工蜂之间的奇异气场。
眼前不再是月前那群散漫混乱、带着各自习气的农夫与佣兵。
三个泾渭分明的方阵,如同沉默的巨石般矗立在烈日下。
灰色的 “磐石营”、青色的 “疾风营”、黑色的 “猎隼营” 战旗低垂着,旗面因无风而微微下垂,却依然散发着近乎实质的沉凝气势。数千士兵站得如一排排钉入大地的标枪,目光平视前方那座青石点将台,呼吸粗重却刻意压抑,仿佛每个人都在用力将自己锻造成方阵中不可或缺的一环。
整个校场鸦雀无声,只有旗帜偶尔被微风吹动的猎猎声,以及远处大白河隐约的涛声。这种寂静比任何呐喊都更令人心悸,仿佛这片土地本身都在屏住呼吸,注视着这支新军的蜕变。
“立正 ——!”
艾拉清越如冰铃的号令声突然撕裂寂静,像一把锋利的冰锥刺破了闷热的空气。
“唰!”
数千只脚后跟并拢的声音汇成一声沉闷的滚雷,在山谷间激起短暂的回响。
那声音整齐得令人头皮发麻,仿佛不是来自数千条腿,而是来自同一具躯体的脉动。
站在方阵边缘的一个年轻士兵因为紧张,鞋跟磕在一块碎石上,发出一声细微的异响,他瞬间脸色煞白,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
凯尔文灰色的斗篷纹丝不动,他无声地走到点将台侧方,对站在台边的易微微颔首:“大人,独立连任务完成,归来报到。”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像是怕惊扰了校场上的肃穆。
易的目光从台下肃杀的方阵上收回,落在凯尔文身上。
阳光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投下明暗交错的光影,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黑眸里,此刻映着下方整齐的队列,像是有星辰在其中缓缓转动。
“回来的正好,赶上大比武。”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清晰地传入凯尔文耳中。
“比武?” 凯尔文锐利的目光再次扫过那三个沉默的方阵。
他注意到 “猎隼营” 方阵前排的士兵,每个人手背上都有一道深浅不一的疤痕 —— 那是上次清剿兽人窝点时留下的战伤。
而一个月前,这些人里有一半连见血都会发抖。
他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看来我错过了最精彩的淬火过程。”
“只是磨掉了些棱角,打下了点底子。”
易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平静,目光重新投向方阵,“离真正的血火淬炼,还差得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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