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岩镇的晨雾刚漫过青石城墙时,易已站在行政厅后院的老槐树下。
露水顺着垂柳的嫩枝滴落,在 长刀的狼皮刀鞘上砸出细碎的湿痕,像给那些沙狼纹理镶了圈银边。
他指尖抚过刀鞘上布伦特烙的星纹,铁屑的冷涩混着皮革的温热,在掌心漫成一片奇异的触感。
“大人,东谷的流民又在磨坊前吵起来了。”
艾拉的皮靴踏过带露的草地,护肩上的狮首纹章沾着草叶。
她递来块被攥皱的麻布,上面用炭笔涂着两个歪扭的符号 —— 一个像燃烧的火把,一个像断裂的长弓。
“火把是从烬土荒原逃来的萨米尔人,长弓是冰原南迁的瓦勒部落,为了磨面的顺序打起来了,萨米尔人的首领卡隆被瓦勒的萨满敲破了头。”
易展开麻布时,星穹之引忽然发烫。
腕间的盘龙胎记泛起淡青,鳞片间流转的微光里,竟浮现出米雅病房里那张世界地图的碎片 —— 那些被彩色线条分割的区域,此刻倒像灰岩镇里交错的流民营地。
他将麻布叠好塞进腰间,对艾拉扬了扬下巴:“去看看。”
东谷的晨雾带着麦秸的清香,却掩不住空气中弥漫的火药味。
二十亩新垦的田地被临时水渠切成六块,泥土翻涌的气息里混着淡淡的血腥味。
萨米尔人裹着烟熏过的兽皮蹲在北头,他们的兽皮上还留着荒原风沙的刻痕,边缘处磨得发亮。
瓦勒人披着灰鼠皮斗篷守在南头,斗篷上的毛絮在晨风中微微颤动,像是还带着冰原的寒气。
中间的磨坊门口扔着断成两截的木锨,锨柄上暗红的血迹在雾中显得格外刺目,几滴未干的血珠正顺着木纹缓缓滑落。
“卡隆的头还在流血,玛莎婆婆刚给敷了草药。”
艾拉指着萨米尔人群里那个捂着额头的壮汉,他裸露的胳膊上纹着火焰图腾,暗红色的血珠正顺着图腾的纹路往下淌,在肘部积成一小团,又滴落在脚下的泥土里,晕开一个个小小的深色圆点。
瓦勒人的萨满则站在磨坊台阶上,手里摇着缀着鹰羽的权杖,权杖顶端的狼头骨在雾中泛着惨白的光,他干瘪的嘴唇上下翻动,正用瓦勒语念叨着什么,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
易没走向争吵的人群,反而弯腰从田埂上捡起块橡木片。
木片边缘还留着斧痕,是昨天盖谷仓时剩下的边角料,带着新鲜木材的清香。
他掏出随身携带的精致小刀,刀身在晨光下泛着冷冽的光。
他在木片中央刻了个旋转的磨盘,纹路细密,像是真的在转动一般,又在周围刻下六个小圆圈,每个圆圈都大小均匀,间距相等。
“萨米尔人住北三垄,瓦勒人住南三垄。” 他的小刀在第一个圆圈里刻下火焰,火焰的纹路张扬而热烈,
“卡隆带你的人,每天辰时到巳时用磨坊。” 又在第四个圆圈里刻下狼头,狼头线条凌厉,眼神凶狠,“瓦勒的萨满,你们从午时用到未时。”
卡隆捂着流血的额头往前冲,额头上的草药被震得滑落一角,露出下面狰狞的伤口:“凭什么和他们使用相同的时间?我们的麦子比他们多!”
他的声音洪亮,带着萨米尔人特有的粗犷,震得周围的雾气都仿佛晃动了一下。
萨满的权杖重重顿地,狼头骨发出空洞的回响,他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屑:
“我们的祖先在冰原磨面时,你们的部落还在钻木取火!”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傲慢。
易忽然将橡木牌往磨坊的石墙上一钉,木牌震颤着发出嗡嗡声,像是在回应着什么。
他从艾拉的背篓里取出两袋东西 —— 一袋是掺了芝麻的麦饼,金黄的色泽在雾中格外诱人,油香穿透雾气,直往人鼻子里钻;另一袋是三块打磨光滑的燧石,石面上泛着金属般的光泽,在晨光里折射出细碎的亮点。
“谁先把自己的标记刻在木牌上,这麦饼和燧石就归谁。”
易的目光扫过萨米尔人粗糙的手掌,那上面布满了老茧和裂口,又落在瓦勒人冻裂的脚背上,冻疮红肿,有些地方已经溃烂,“往后每月磨出的第一袋面粉,给守规矩的部落分半袋。”
卡隆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
萨米尔人从烬土荒原逃来时,一路靠吃树皮草根活命,麦饼的香气像只小手,挠得他五脏六腑都在动,胃里传来一阵强烈的空虚感。
他瞥了一眼身后的族人,不少人的眼睛都直勾勾地盯着那袋麦饼,喉咙里发出小声的吞咽声。
瓦勒的萨满则盯着那三块燧石 —— 冰原的燧石掺了铁矿,能打出更旺的火,在即将到来的雨季比黄金还珍贵,他能想象到有了这几块燧石,部落的篝火能烧得多旺。
我刻!
卡隆抢过小刀,左手按住流血的额头,右手在火焰旁边刻下自己的名字。
字母歪歪扭扭,像被火燎过的树枝,刻得很深,木屑簌簌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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