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灰岩镇,晨雾尚未散尽,青石板路上凝结着一层薄薄的霜花,踩上去咯吱作响。冷风卷着沙尘,贴着墙根钻进巷弄,卷起几片枯草打着旋儿,像是在为这座城镇的压抑气氛伴奏。
镇民们裹紧了破旧的衣衫,步履匆匆地穿梭在街巷间,目光却总不由自主地瞟向镇中央的集市 —— 那里本该是一天中最喧闹的地方,此刻却笼罩着一种令人窒息的焦灼。
易穿着一身半旧的棕色皮甲,外罩灰布斗篷,兜帽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
他刻意放缓了脚步,让自己的步态看起来像个常年奔波、略带疲惫的雇佣兵队长。索林跟在身后半步,独臂空悬在粗布衣衫下,手指却习惯性地搭在腰间的短刀上,浑浊的眼睛警惕地扫视着两侧屋檐。
小托和小豆子则挎着破旧的帆布包,里面塞着几块干硬的黑麦饼,努力模仿着学徒的样子,时不时东张西望,又在易投来目光时慌忙低下头。
“记住,少说话,多听。” 易的声音压得极低,像一阵风掠过地面,“尤其是在酒馆,那里的墙壁都长着耳朵。”
小托用力点头,小豆子却忍不住小声问:“大人,那粮行的人真敢把麦粉卖到五个铜板一磅?”
他的手指在帆布包里无意识地抠着饼屑,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惶恐 —— 在法伦斯塔,三个铜板能买一整条黑麦面包,足够一家四口吃两天。
索林哼了一声,独臂微微抬起,指向街角一个缩在墙根的老妇人。
她怀里抱着个破陶罐,正用一把缺口的木勺,小心翼翼地从对面粮店门缝里接东西。
那粮店的门板斑驳不堪,“福记粮行” 的招牌歪歪扭扭,看起来随时会掉下来。
突然,两个穿着黑色皮靴的汉子从巷口晃出来,其中一个对着老妇人啐了口唾沫,粗声道:“老东西,还敢私下交易?再让老子看见,砸了你的破罐子!”
老妇人吓得一抖,陶罐里的麦麸撒了大半,她慌忙用破布去拢,却被那汉子一脚踢翻了罐子。
褐色的麦麸混着尘土,在雪地上画出一道狼狈的痕迹。
“看见了?” 索林的声音冷得像冰,“在这儿,规矩是‘肥鼠’格里定的。”
易的指尖在斗篷下轻轻摩挲着星落法杖的杖柄,杖身传来微弱的震颤,像是在呼应他压抑的怒火。
他没有说话,只是加快了脚步,朝着集市粮区走去。
越靠近集市,空气中的麦香就越发稀薄,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汗臭与焦虑的气息。
几家粮店门口排着歪歪扭扭的长队,人们手里攥着皱巴巴的铜币,眼神空洞地望着紧闭的店门。
一个伙计从门缝里探出头,有气无力地喊:“没了没了!今日售罄!明日请早!”
话音未落,就被身后的掌柜一把拽了回去,门板 “吱呀” 一声合上,留下一串失望的叹息。
而在不远处,三家挂着 “格里粮行” 招牌的店铺却敞开着大门,伙计们穿着干净的亚麻围裙,正用铜秤慢悠悠地称着麦粉。
木牌上用红漆写着的价格格外刺眼:黑麦粉,五铜板 / 磅;燕麦,八铜板 / 磅;白面粉,二十铜板 / 磅 —— 那价格,足够让普通镇民三个月的口粮钱,只够买一小袋精面。
“简直是抢钱。” 小托咬着牙,拳头攥得发白。
易的目光掠过那些排队的镇民,他们大多面黄肌瘦,孩子们穿着打补丁的衣服,冻得瑟瑟发抖。
一个年轻妇人抱着哭闹的孩子,孩子的哭声嘶哑,像是饿极了。
她犹豫着走到格里粮行门口,看着木牌上的价格,嘴唇哆嗦了半天,最终还是转身离开了,背影佝偻得像根被风吹弯的芦苇。
“看那边。”
易的声音突然响起,指向粮行对面的酒馆。
那酒馆的招牌是一柄断裂的铁剑,剑刃上刻着 “断剑酒馆” 四个字,门口站着两个彪形大汉,腰间的弯刀在晨光下闪着冷光。
几个穿着皮甲的汉子正从里面出来,其中一个拍着肚子打饱嗝,嗓门大得惊人:“格里老板今晚的局,谁也别迟到!赢了钱,去楼上找莉莉丝……”
话音未落,就被同伴捂住了嘴。
那人警惕地扫视四周,压低声音:“作死啊?在这儿提‘肥鼠’的名字?”
易的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
他朝小托和小豆子使了个眼色,两个少年立刻像受惊的兔子般钻进人群,小托去排队的镇民里搭话,小豆子则溜到格里粮行附近,假装看墙上的布告。
他自己则转身走向镇东的一条偏僻巷子。
巷子深处飘来淡淡的煤烟味,夹杂着铁器淬火的 “嘶嘶” 声 —— 那是铁匠铺的味道。
巷子尽头,一家铁匠铺的门虚掩着,门口堆着几堆废铁,锈迹斑斑的铁砧上,一块烧红的铁条正被反复捶打。
火星溅落在青石板上,瞬间熄灭,留下一个个黑色的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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