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岩镇的暮色总比法伦斯塔来得迟些。
当易随商队踏入这座被青石城墙环绕的城镇时,夕阳正将西侧的塔楼染成熔金般的暖色,街道上往来的商贩与佣兵仍未散去,铁器铺的锻打声、酒馆的喧嚣声与马车载货的轱辘声交织在一起,透着一股法伦斯塔许久未见的鲜活气息。
商队的马车在城门口接受例行检查时,易特意勒住霜牙的缰绳,放慢脚步。
他借着整理斗篷的动作,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守卫——这些士兵身着银白轻甲,肩甲上雕刻的鸢尾花纹章在余晖中泛着冷光,站姿挺拔如松,手按腰间长剑的姿势标准而警惕,显然是经过严格训练的皇家卫队,而非灰岩镇原本那些松散的民兵。
“易领主,不必担心。”艾拉策马走在他身侧,压低声音解释,
“公主接管灰岩镇后,第一时间替换了所有守卫,现在城内外的防务都由皇家卫队负责,安全得很。”
易微微颔首,目光却未离开那些守卫。
他注意到,每个守卫的领口都别着一枚小巧的青铜徽章,徽章上刻着一朵抽象的金雀花——与金雀花商会的标志有几分相似,却又多了一道细微的鸢尾花暗纹。
这个发现让他心中一动,之前哈维管事提到商会与公主的联系时,他还半信半疑,如今看来,两者的关联远比他想象的更深。
穿过半条街,队伍停在一座爬满常春藤的石质建筑前。
这里原是灰岩镇的旧行政厅,如今已被瑟琳娜公主征用,门前的广场上还残留着翻新的痕迹,几块新铺的青石板颜色比周围略浅,墙角的杂草也被清理得干干净净。
两名卫兵见艾拉归来,立刻挺直脊背行礼,目光扫过易时,虽有好奇,却未多问一句——显然受过“不随意打探”的严格训诫。
“领主大人稍候,我这就通报殿下。”
艾拉翻身下马,躬身行礼时,腰间的佩剑与甲片碰撞,发出清脆的轻响。
她转身步入建筑时,不忘回头递来一个安抚的眼神,那眼神里带着几分笃定,仿佛在说“殿下早已等候多时”。
易立在门前的石阶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那枚刻有蝎尾的银牌。
风蚀隘口的血腥气仿佛还萦绕在鼻尖,巴德冻僵的面容、黑袍法师化作灰烬的场景,以及玛拉考尔副手颤抖着吐出“阿尔伯特公爵”时的模样,都在他脑海中反复浮现。
他很清楚,此次面见公主绝非简单的“汇报战况”,而是要在帝国上层势力的漩涡中,为法伦斯塔寻一条生路——稍有不慎,不仅他自己会万劫不复,整个法伦斯塔的领民都将沦为贵族博弈的牺牲品。
石阶旁的常春藤被晚风拂动,叶片摩擦发出细微的声响。
易低头看着地面上自己与战马的影子,战马的影子庞大而威慑,而他的影子却显得单薄。
他想起三天前在风蚀隘口,当他动用空间之力冻结巴德时,加尔文与艾拉眼中那一闪而过的震惊与敬畏——那是对未知力量的本能反应,也是未来可能被忌惮的伏笔。与公主合作,意味着他必须在“展露实力”与“保留底牌”之间找到平衡,这比应对盗匪的伏击更难。
“易领主,殿下请您入内。”卫兵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踏入主厅时,易先是被厅内的温暖与明亮晃了晃眼。
与黑石城堡的阴冷不同,这里燃着足量的壁炉,松木燃烧的暖香混合着淡淡的鸢尾花香,驱散了冬日的寒意。
墙壁上挂着几幅描绘帝国风光的油画,其中一幅竟是法伦斯塔附近的暮色森林——画中的森林郁郁葱葱,与如今荒芜死寂的景象截然不同,想来是数十年前的旧作。
长桌两端摆放着精致的银质烛台,烛火跳跃间,将坐在主位的少女映照得愈发清晰。
瑟琳娜公主今日未穿朝服,而是一袭淡紫色的丝绸长裙,裙摆绣着暗纹鸢尾花,针脚细密得几乎看不出痕迹。
乌黑的长发松松挽在脑后,用一支镶嵌着蓝宝石的发簪固定,几缕碎发垂在颈侧,随着呼吸轻轻晃动。
她手中握着一支羽毛笔,正低头看着桌上的羊皮卷,笔尖悬在纸页上方,似乎在斟酌措辞。
听到脚步声,她便抬起头,紫罗兰色的眼眸弯起一抹浅笑,语气带着几分轻松:“风蚀隘口的英雄终于来了,我还以为你要在城外先喝上几杯庆功酒呢——毕竟,剿灭近百盗匪,还活捉了毒蝎帮的副手,这可是北境近半年来最大的喜事。”
易躬身行礼,动作标准而恭敬,却没有因这玩笑放松警惕:“殿下说笑了。此次能顺利围剿盗匪,全靠公主麾下将士与商会的支援——若不是艾拉侍卫长率领预备队及时赶到,若不是哈维管事提前送来精良装备,仅凭法伦斯塔的人手,恐怕难以抵挡盗匪的猛攻。易不敢居功。”
他刻意提及艾拉与哈维,既是表达感谢,也是在试探公主对麾下势力的态度。
果然,听到这两个名字时,瑟琳娜眼中闪过一丝赞许:“艾拉跟随我多年,忠诚可靠;哈维则是商会的老人,做事稳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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