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综合病院顶层,无菌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与绝望混合的冰冷气息。
米雅的眼睫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预期中那如同生锈锉刀刮擦骨膜的剧痛并未如期而至,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却勉强可以忍受的钝重感。
她尝试着吸了一口气,虽然依旧艰难,但肺腑深处那撕心裂肺的碎玻璃感减弱了。
床头的心电监护仪稳定地发出规律的“滴滴”声,屏幕上,血氧饱和度停留在一个久违的、令人安心的数值上。
这种突如其来的、珍贵的缓和,让她几乎以为是濒死前的幻觉。
她下意识地抬起枯瘦的手,指尖触碰到的不是冰冷的仪器,而是左手腕内侧那片淡褐色的盘龙胎记——此刻它正散发着一种温和的、如同冬日暖阳般的余热,不再刺痛,反而带来一丝奇异的慰藉。
(安……)
那个跨越星海的单音节意念,似乎真的携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平静力量。
趁着护士完成晨间护理离开、父母还未到来的短暂空隙,米雅用尽力气,够到了枕边那台母亲偷偷带来的平板电脑。
指纹解锁,苍白的指尖在屏幕上缓慢而执着地滑动。她没有像往常一样点开疾病论坛或沉闷的电子书,而是鬼使神差地在搜索栏输入了完全不相干的词条:“古代炼钢法”、“土法高炉”、“波纹钢锻造”、“高效双腔风箱”……
她点开一个历史频道复原古代大型锻造场面的视频。
画面中,赤裸上身的匠人们号子声整齐划一,肌肉虬结的手臂推动着巨大的风箱把手,每一次推拉都引发炉膛内火焰的疯狂咆哮,炽白的铁水在坩埚内翻滚流淌,火星四溅,充满了原始而震撼的力量感。
米雅看得如此入神,深陷的眼窝里,那几乎熄灭的眸光亮起微弱的、专注的火苗。
病房门被轻轻推开,米勇强拎着一袋新鲜水果,身后跟着例行查房的陈墨医生,两人看到病床上的一幕,同时愣住。米勇强手中的袋子险些滑落——女儿脸上那近乎痴迷的神情,以及监护仪上堪称“奇迹”的稳定数据,形成了强烈反差。
“米雅?”米勇强轻声呼唤,生怕惊扰了什么,“你……在看什么?”
米雅抬起头,恍惚了一下,才意识到有人进来。
她虚弱地抿了抿干裂的嘴唇,声音细若游丝,却带着一丝久违的生气:“没什么……随便看看。这个……很厉害。”
她指了指屏幕上定格的、力与火交织的画面。
陈墨医生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手术刀,他快步上前,先是迅速扫了一眼所有监护数据,然后才进行常规检查。
指尖搭上米雅纤细手腕的脉搏,感受到那虽然依旧微弱、却比往日明显平稳有力的跳动,他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今天感觉怎么样?”陈墨的声音保持着一贯的冷静,听不出情绪。
“好像……没那么疼了。”
米雅轻声回答,眼神却下意识地飘回平板,似乎那古老的风箱比医生的询问更有吸引力。
米勇强露出惊喜又无比困惑的眼神。
女儿状态好转是天大的好事,但这兴趣转向未免太过突兀和诡异。
陈墨没有再多问,只是详细记录了各项指标,叮嘱了几句注意事项。
但在转身离开病房的刹那,他再次回头,目光深沉地掠过米雅和她手中那闪烁着锻造火光的屏幕。
专业的直觉在他脑中拉响了警报——这种不合常理的好转, coupled with(结合)这种完全偏离病情的、高度专注的怪异兴趣……这绝不仅仅是“心情好转”能解释的。
他需要更密切的观察,更全面的数据比对。
那个胎记,那次心率异常,那次“幻觉”……碎片化的疑点在他心中开始汇聚。
……
法伦斯塔,黑石城堡,黎明前的至暗时刻。
寒风像裹着冰碴的刀子,刮过新加固的垛口,发出凄厉的呜咽。
易如同一尊融入阴影的石像,矗立在最高的哨塔上,目光穿透稀薄的晨雾,投向远方暮色森林如同巨兽獠牙般狰狞的轮廓。
身后传来几乎微不可闻的脚步声,阿肯、布伦特、索林三人如同幽灵般悄然现身。
“都安排妥了?”易的声音低沉沙哑,被风吹得几乎散开。
“放心,头儿。”阿肯压低声音,眼中闪烁着猎食者般的兴奋与紧张,
“‘狩猎’大队由小托带队,天一亮就敲锣打鼓出发,直奔东南边的黑沼林,那边狼群最近闹得凶,动静绝对够大,足够把所有人的眼睛都吸过去。巡逻队我安排了绝对信得过的老兄弟,加了双岗,四个方向都盯死了,保证连只心怀鬼胎的耗子都溜不出去。”
布伦特用力拍了拍脚下几个鼓鼓囊囊、用厚实麂皮和油布反复包裹的大口袋,里面发出粮食和盐块摩擦的沉闷声响:
“粮食三百斤,上等黑麦。盐块五十斤,都是按那矮冬瓜…呃,巴林首领的要求,挑的最好的!家伙也备齐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