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鸦峡谷的硝烟与石爪隘口的寒意,被三辆沉重辎重车碾压碎在冻土营地矮墙之外。
当满载粮食、盐、药品和铁器的大车吱呀着驶入时,营地陷入了一种近乎凝固的沉寂——狂喜被伤员惨状扼住咽喉,希望与沉重的现实猛烈碰撞。
易几乎是被阿肯和另一名汉子从车上架下来的,脸色灰败如旧雪,呼吸微弱带嘶声,唯有紧蹙的眉峰锁着不肯消散的意志。
索林的情况更糟,直接被抬往玛莎婆婆的药草角,高烧和伤口恶化让他徘徊在生死边缘。
“莉亚!清点入库,颗粒归仓!”
“阿肯!立刻,加固警戒!”
“科尔!伤亡安抚,粮食按人口先分一部分,再每人的工作再分一部分,要公平!”
语气疲惫无力的命令从易苍白的唇间挤出,如同冰锥钉入混乱的空气,强行将几乎溃散的人心箍紧。
领主倒下了,但秩序必须立刻建立。
“快!照少爷说的做!”
阿肯的吼声带着血性,他将易交给冲上来的莉亚,转身便咆哮着指挥人手抢占高地。
莉亚用瘦弱的肩膀扛住易下沉的重量,声音发颤却异常坚决:
“玛莎婆婆!索林叔交给您!小豆子,帮我!科尔先生,请来清点物资!”
一声令下,营地如同受伤但被注入强心剂的巨兽,开始挣扎着、高效地运转起来。
易被安置在营地最“完好”的石屋。
所谓的完好,也只是相对而言,四壁透风,顶棚漏光。
他陷入了漫长的昏睡,并非单纯的疲惫,而是精神力的彻底枯竭与那股冰霜力量反噬带来的、触及灵魂本源的创伤。
玛莎婆婆的汤药只能润泽干涸的唇舌,却无法温暖那冰冷的内腑。
莉亚成了他最沉默的守望者。
擦拭、喂食、更换额头的冷布,动作轻柔而专注。
曾经怯懦的眼眸里,沉淀下一种被巨大责任催生出的坚韧。
窗外,是阿肯的号令、男人的喘息、妇孺的劳作声。
屋内,只有易艰难的呼吸与柴火的噼啪。
在偶尔清醒的碎片时间里,易的目光总会落在那张莉娜法师留下的基础冥想法卷轴上。
他尝试感知外界元素,却只感到一层冰冷的、无法穿透的壁垒。
元素与他异常疏离。
他转而向内,将残存意识沉入手腕那灼热的胎记——“星穹之引”。
回忆着母亲笔记中那些关于“星辰轨迹”与“精神回响”的潦草图谱,他艰难地用意识去触碰那片混沌的脉动。
过程痛苦如同刀刮灵魂。
但在无尽的黑暗与灼热深处,他渐渐“感知”到了一些超越元素的东西——空间本身细微的“经纬”与“脉络”,它们因胎记的存在而持续扭曲、震荡。
一次极度虚弱的恍惚中,他无意识地将一丝微弱精神力引至指尖,轻轻“拨动”了前方寸许之地的空间脉络。
“嗡……”
精神层面一声微不可察的低鸣。
桌上陶碗,水面无风自动,漾起一丝微澜,旋即平复。
易猛地跌出那种状态,冷汗涔涔,几近虚脱。
那不是易所熟知的元素魔法!是空间本身的“扰动”!
震撼未平,胎记又传来异样悸动——比以往更清晰,带着一种尖锐的、濒临破碎的虚弱与焦急。
米雅!
他感觉与米雅的关联在拉扯自己。
他凝聚所有意识,沉入连接。
景象模糊如隔血雾。
米雅躺在惨白病床上,形销骨立,透明的氧气面罩下,胸腔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仿佛撕裂。
仪器发出刺耳连绵的警报,红光疯狂闪烁,将房间染成不祥之地。
磅礴的痛苦与窒息感如同冰潮冲垮堤坝,透过连接狠狠砸在易的精神上。
他仿佛能感受到她生命的飞速流逝。
无能为力!
他只能将自身历经生死后最顽强的“存在”意念,化作最原始的精神呐喊,竭力传递过去。
(我在!撑住!活下去!)
模糊视野中,米雅那只插着针头、瘦骨嶙峋的手,手指极其轻微地抽搐了一下。
一滴眼泪,从她紧闭的眼角滑落。
连接骤然中断。
易咳出一口血沫,意识彻底被黑暗吞噬。
最后感知是莉亚惊慌的呼喊。
易再次恢复些许清明时,已过了数日。
身体依旧虚弱,但意识不再是一片混沌。
他听着莉亚细致汇报营地运转:粮食消耗可控,盐省着用,索林高烧退了伤口开始收口,老布打了新斧头,科尔探得东边可能有泥炭,又收容了一对会木匠活的逃荒父子……
“少爷!”莉亚汇报完,稍作迟疑,又道:
“科尔先生和阿肯哥这几天商量了个事,等您精神好些了想跟您说说,是关于……黑石城堡的。”
易目光一凝:“说。”
莉亚便道:“眼看天气一天比一天冷,狼嚎声夜里也越来越近。冻土营地这些窝棚,挡风都难,更别说挡狼群了。科尔先生说,黑石城堡虽然破败,但主体石墙还在,位置险要,易守难攻。阿肯哥也觉得,要是能把主堡和一些还能用的塔楼、大厅清理加固出来,这个冬天,老人、女人和孩子,还有大部分粮食物资,都能搬进去住,比在这里安全十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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