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血腥弥漫的血鸦峡谷,仿佛挣脱了一个由惨叫、烈焰和死亡交织而成的噩梦。
然而,梦魇的余烬依旧粘稠地附着在每个人的皮肤上,渗入鼻腔,沉甸甸地压在心头。
队伍沉默地行进在愈发荒凉的古道上,车轮碾压冻土的辘辘声是唯一的节奏,单调得令人心慌,每一次颠簸都让幸存者们绷紧的神经一阵刺痛。
驮马疲惫的响鼻喷出团团白雾,旋即被凛冽的寒风撕碎带走。
空气冰冷彻骨,却混杂着无法散去的铁锈味、皮肉焦糊味,以及一丝新鲜而诱人的、属于掠食者的腥臊气息——那是从翻倒的货车里渗出的谷物甜香、死去同伴和驮马的血肉气味混合而成的,对荒野居民而言最致命的诱惑。
易靠坐在仅存的两辆货车之一上,身下是救命的粮食,却感觉如同坐在针毡之上。
他的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嘴唇干裂失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腔深处难以言喻的空乏和钝痛,仿佛整个灵魂都被那一道冰霜吐息掏空了。
莉娜法师用干净布条和随身携带的舒缓药膏为他重新包扎了左手,但那刺骨的寒意并非来自体表,而是从骨髓深处渗出的,伴随着一种深入灵魂的、被强行抽干的虚弱感,像潮水般一波波冲击着他摇摇欲坠的意识。
视野边缘阵阵发黑,耳鸣不止,胃里翻江倒海,若非强咬着牙关,他几乎要当场呕吐出来。
旁边另一辆车上,旧伤未愈的索林经过这次高强度的战斗彻底病倒了,躺在临时铺就的毛皮和干草垫上,深陷在高烧和创伤带来的昏迷中。
老猎人原本坚毅如岩石的面庞此刻灰败松弛,眉头因痛苦而紧锁,干裂的嘴唇不时翕动着,吐出模糊不清的呓语,时而是一个女人的乳名,时而是对莫里斯刻骨的诅咒,时而是对某个早已消失在狼吻下的孩童破碎的安抚。
科尔和一名手臂负伤的佣兵守在一旁,小心翼翼地用湿布擦拭他滚烫的额头和不断渗血的伤口边缘,眼神里充满了忧虑和无力。
加尔文队长走在车队最前方,他的步伐依旧保持着军人的沉稳,但微微佝偻的脊背和那双布满蛛网般血丝、写满了疲惫与沉痛的眼睛,无声地诉说着代价的惨重。
近半兄弟永远留在了那片染血的峡谷,他们的面孔和最后的怒吼不时在加尔文眼前闪现,像一把钝刀反复切割着他的内心。
他的目光不时扫向易,复杂难明。
那瞬间冰封盗匪头目的力量,远超他作为三级战士的认知范畴,那不是凡俗的力量,更像是……传说中冰霜巨龙的吐息,或是某个被遗忘神只的诅咒。
这位年轻领主身上的秘密,比他那片贫瘠的领地更加深邃、更令人不安。
莉娜法师骑着驮马,紧跟在易的车旁。
她手中的橡木短杖顶端,淡蓝色水晶持续散发着柔和而稳定的光芒,形成一个微弱的警戒结界,同时也在细致地感知着易的状态。
学者的好奇心在她紫罗兰色的眼眸中闪烁——那股力量的本质、运行方式、代价,都充满了诱人的谜团。
但更多的是身为医者和同行者的担忧,易生命力的急剧流失和那股力量反噬带来的寒气,让她感到心惊,这绝非正常的魔力透支。
“加尔文队长,”易的声音嘶哑得几乎只剩气音,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他费力地抬起沉重的眼皮。
“前面……石爪隘口,还有多远?索林叔他……”
他甚至没有力气说完,目光投向昏迷的老猎人。
加尔文勒住马,指了指远方地平线上那道如同被巨斧劈开、犬牙交错的黑色山脊线:
“就在那个山坳后面,领主大人,快了。索林兄弟是条硬汉,莉娜女士的次级复原术吊住了他的命,毒也暂时被压制了。但失血太多,伤口也……回到您的营地,有足够的草药和照料,才有希望。”
他的声音沉稳,试图给易也是给自己信心。
就在这时,莉娜法师猛地一勒缰绳,驮马不安地踏着步子。
她手中的短杖光芒骤然变得明亮而急促,指向左侧那片如同墨汁般浓稠、枯枝扭曲如鬼爪的树林:“戒备!有东西在快速接近!数量很多——是狼群!浓烈的血腥味把它们引来了!”
仿佛是为了印证她的警告,树林深处,一双、两双、十数双……数十双幽绿的光点如同鬼火般次第亮起!低沉的、充满饥饿与贪婪的咆哮声如同闷雷般滚过冻土,迅速由远及近!阴影蠕动,至少二三十头体型壮硕、皮毛脏污的森林狼窜了出来,它们龇着森白的獠牙,粘稠的涎水从嘴角滴落,在冰冷的土地上留下深色的印记。
它们的目标明确——那散发着无尽诱惑的粮食和……更容易到口的鲜活血肉!
“敌袭!狼群!列圆阵!保护车队!保护伤员!”
加尔文的怒吼如同战锤砸碎了沉寂,瞬间点燃了紧张的氛围!
疲惫不堪的佣兵们爆发出最后的血勇,条件反射般地行动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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