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岩镇的轮廓在地平线上浮现时,已是易他们离开冻土营地的第三天傍晚。
三天的跋涉,穿行在荒凉冻土与稀疏的枯林之间,风餐露宿,警惕着随时可能出现的狼影或更糟糕的劫掠者,早已耗尽了体力。
索林像一头沉默的孤狼,始终走在最前,弓弦半开,警惕的目光扫视着每一处可疑的阴影。
科尔背着沉重的矿石样品和干粮袋,脚步踉跄,脸上混杂着疲惫和对即将踏入“繁华”之地的忐忑。
易走在中间,粗布包裹紧贴后背,里面藏着他们活下去的希望和沉重的秘密。
他抬头望去,灰岩镇依着一座光秃秃的、满是灰白色岩石的山丘而建,一道由粗粝岩石垒砌的城墙在暮色中蜿蜒,透着边境城镇特有的粗犷与戒备。
城墙上飘扬着一面旗帜——深灰色的底子上,绣着一只向下俯冲、利爪狰狞的黑色猎隼。这是“铁隼伯爵”冈瑟·冯·艾森哈特的徽记,统治着这片名为“铁岩堡”的边境伯爵领。
灰岩镇,便是伯爵领西北角上,扼守通往暮色森林和更荒凉区域的重要门户。
临近城门,一股混杂着牲畜粪便、劣质麦酒、汗臭和某种金属煅烧气息的浑浊热浪扑面而来,与冻土上清冽刺骨的寒风形成鲜明对比。
城门口排着不算长的队伍,多是推着板车、挑着担子、风尘仆仆的农夫和小贩。
穿着陈旧皮甲、神情惫懒的卫兵正挨个盘查,不时呵斥几声,收取着或多或少的入城费。
轮到易三人时,一个下巴长着痦子、眼神刁滑的卫兵拦住了他们。他捏着鼻子,用长矛的矛杆嫌弃地拨了拨科尔背篓里露出的黝黑铁矿石:
“嚯!这黑黢黢的破石头,从哪个耗子洞里刨出来的?暮色森林边上的流民?”他的目光在三人褴褛的衣衫上逡巡,尤其在易那件洗得发白、还带着泥点草汁的旧外套上停留最久,满是鄙夷。
“入城费,一人一个银狼币!”卫兵狮子大开口。
铁岩堡正常的入城费是每人五个铜角子,一个银狼币抵得上二十个铜角子。
科尔脸色一白,连忙赔笑:“军爷,您行行好,我们是正经行商,初来乍到,身上实在没几个钱,您看这…”
“没钱?”卫兵嗤笑一声,矛杆指向索林腰间的骨匕和弓箭,
“那就把这些破铜烂铁留下抵债!或者…”他目光扫过易略显清俊但同样风霜的脸,带着恶意的揣测,“这小哥儿长得倒还周正,去‘夜莺’酒馆后面巷子站几天,保准赚够入城费!哈哈哈!”
旁边的卫兵也跟着哄笑起来。
易的眉头瞬间锁紧,一股冰冷的怒意从心底升起,他挺直脊背,试图拿出贵族应有的姿态,声音清冷:“我是斯贝思·易·德文希尔,法伦斯塔的领主。根据帝国贵族律令,贵族入城…”
“德文希尔?法伦斯塔?”痦子卫兵的笑声更大了,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讥讽,“哈哈哈!那个鸟不拉屎的坠星之地?领主?就你?穿着叫花子衣服的领主?你咋不说你是皇帝陛下的私生子呢!小子,冒充贵族可是要割舌头的!”
他猛地将长矛指向易的胸口,矛尖闪着寒光,“少废话!要么交钱,要么滚蛋!再啰嗦,抓你们去矿坑挖石头!”
索林眼中凶光暴闪!他低吼一声,如同一头被激怒的野兽,右手闪电般摸向腰间的骨匕,身体微弓,就要扑上去!气氛瞬间紧绷,一触即发!
就在这时,一阵清脆的马蹄声伴随着车辙滚动声从后方传来。一辆由两匹健硕的黑色挽马拉着的、样式低调却用料考究的深蓝色四轮马车,在几名穿着统一藏蓝色短袍、眼神精悍的护卫簇拥下,驶到了城门前。
马车车窗紧闭,挂着厚厚的深色绒布帘子。
“前面何事喧哗?”一个清冷悦耳、带着不容置疑威严的女声从车厢内传出,清晰地压过了卫兵的呵斥和索林的低吼。
痦子卫兵回头一看马车上的徽记——一朵由金色线条勾勒、姿态优雅却透着坚韧力量的金雀花——脸色瞬间煞白!他慌忙收起长矛,几乎是连滚爬爬地冲到马车旁,卑躬屈膝,声音都变了调:“尊…尊贵的大人!没…没什么事!几个不懂规矩的流民想强闯城门,小的…小的这就赶走他们!”
车厢侧面的小窗帘被一只戴着黑色丝绸手套的纤手微微掀开一角。
易只瞥见一双深邃的、如同紫罗兰宝石般的眼眸,目光锐利地扫过被卫兵矛尖指着的易三人,尤其是在易那双迥异于常人的漆黑眼眸和强自镇定的脸上停顿了一瞬。
“流民?”那清冷的声音带着一丝玩味,“我看这位年轻人气度倒不似流民。放行。入城费,按规矩收。”
“是!是!大人!”痦子卫兵如蒙大赦,冷汗直流,再不敢看易他们一眼,挥手示意手下赶紧放行,连正常的铜角子都不敢要了。
马车在护卫的簇拥下,蹄声嘚嘚地驶入城门洞,消失在灰岩镇喧嚣的街道深处。那惊鸿一瞥的紫罗兰色眼眸和车厢上优雅的金雀花徽记,如同一个迷离的幻影,烙印在易的脑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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