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和玉石俱焚的信念,如同惊雷在废墟上空炸响:
“我们的敌人,从来就不是彼此!是那片吃人的森林!是啃噬我们骨头的饥饿!是那些高高在上,把我们当蝼蚁一样践踏的豺狼!”
他猛地举起左手,手腕上那块盘龙胎记在昏暗光线下似乎流转过一丝微不可察的幽光。他的目光如同燃烧的黑曜石,扫过每一双震惊、动摇、茫然的眼睛:
“我!斯贝思·易·德文希尔!以我母亲的血脉和我的性命起誓!” 誓言如同烙印,烫在每个人的心头,“我留下来,不是为了当你们的领主老爷!是为了和你们一起,从这片冻土里——杀出一条活路!从狼嘴里夺食!从石头缝里找粮!在这片废墟上——重建我们的家园!”
他的声音如同战锤,狠狠砸在每一个人的灵魂上:
“谁?!谁愿意跟我一起?!”
死寂,时间仿佛凝固了,只有寒风呜咽着穿过废墟。
一个身影,踉跄着,从人群后方走了出来。
是索林。那个断臂瘸腿、沉默寡言的前猎人。
他的脸上沟壑纵横,眼神却如同磨砺过的燧石,锐利地刺向易。
他走到易身边,声音沙哑干涩,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沉重:“小子…你说得对。窝里斗,都得死。” 他仅存的那只完好的手,用力拍了拍腰间那把用兽骨和硬木磨制的简陋短匕,“我这把老骨头,还能拉弓,还能下套。算我一个。” 他没有看巴德,只是用行动站定了立场。
紧接着,是玛莎。老妇人佝偻着背,手里还攥着一把刚挖出来、沾着泥土的不知名草根。她浑浊的眼睛看了看易,又看了看索林,最后目光落在莉亚身边那个因高烧而抽搐的小女孩身上。
她颤巍巍地,一步一步,走到莉亚身边站定,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我这把老骨头搬不了石头,但认得些草根树皮,能治点小伤小病。”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那些病弱的孩童,“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娃儿们饿死病死。”
第三个站出来的,是一个一直沉默地靠在断墙边的年轻农夫,他脸上有一道狰狞的疤痕,从眉骨划到嘴角。他叫阿肯,就在昨夜,他的妻子和刚满周岁的儿子都没能从狼群里逃出来。
他原本麻木空洞的眼神,在易那句“从这片冻土里杀出一条活路”的嘶吼中,如同死灰复燃般,猛地迸射出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
他猛地弯腰,从地上抓起一根一端被削得异常尖锐、足有手臂粗的沉重木棍,双手紧握,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他死死盯住巴德,声音嘶哑,如同受伤野兽的咆哮:“我…我老婆孩子都没了…巴德!你们要抢,要杀,就先捅死我!老子跟…跟易少爷干了!” 他像一头发狂的蛮牛,红着眼睛冲到易的另一侧,用身体隔开了巴德投向易的凶狠目光。
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死水,涟漪开始扩散。一个半大的少年,小托,他的父亲死在废墟下。他看了看阿肯,又看了看易,咬了咬牙,抓起一根短棍,怯生生却坚定地站到了索林身后。
紧接着,一个失去了丈夫的妇人,沉默地走到玛莎旁边。又有一个沉默寡言的樵夫,提着半把豁口的斧头,加入了阿肯身后……
陆陆续续,总共八个人(包括易、莉亚、索林、玛莎、阿肯、小托和另外三人),在易的身前身后,聚成了一个虽然单薄、却带着一股惨烈气息的小小团体。
他们衣衫褴褛,面黄肌瘦,老弱病残,眼中还残留着恐惧和悲伤,但此刻,一种名为“反抗”的微弱火苗,被易那番嘶吼点燃了。
巴德看着眼前凝聚起来的人群和易那双燃烧着冰冷火焰的黑眸,脸上肌肉扭曲,最终化为极致的怨毒。
他狠狠朝地上啐了一口浓痰,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好!好得很!你们就跟着这个灾星等死吧!” 他猛地一挥手,对着身边几个死忠吼道,“我们走!让这群蠢货在这冻土上烂掉!”
他怨毒的目光最后剜了易一眼,带着几个人,转身冲入沉沉的暮色之中,很快消失在废墟的阴影里,如同滴入墨水的污点,留下了未知的隐患。
莉亚看着身边这些伤痕累累却选择站在一起的人,看着易挺直的、仿佛承载着千钧重担的背影,连日来强忍的泪水终于汹涌而出。
她不是害怕,而是某种沉重的、带着暖意的酸楚堵住了喉咙。
她伸出手,紧紧握住了旁边玛莎那只布满老茧和裂口、却异常温暖的手。
一小堆篝火在断墙的遮蔽下燃烧着,努力驱散着刺骨的寒意。
八个人围坐在一起,跳跃的火光在他们疲惫而坚定的脸上投下明暗不定的光影,一只瘦骨嶙峋的野兔(索林用最简陋的套索侥幸捕获的)被架在火上炙烤,散发出微弱的、却足以让人疯狂的油脂香气。这是他们凝聚后第一次像样的“聚餐”。
易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声音因疲惫而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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