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葬坛城的余烬在稀薄的晨风中发出最后几声微弱的“噼啪”轻响,灰白色的飞灰如同垂死蝴蝶的翅膀,挣扎着旋舞片刻,便无力地落回焦黑的地面。
视觉上,那灰烬边缘泛着铁锈般的暗红,仿佛残存着某种不甘熄灭的生命;听觉里,每一声爆裂都像指甲刮过骨片,细微却刺入脑髓;触觉中,空气干冷如砂纸摩擦鼻腔,每一次呼吸都在提醒这片土地尚未彻底冷却。
风停了,天地间只剩下一种近乎凝固的死寂——连远处雪峰滑落的冰屑声都清晰可辨,宛如时间本身被冻住。
就在这片寂静中,一股异香毫无征兆地弥漫开来。
它不同于酥油的腻,也非檀木的沉,而是一种极清、极淡,仿佛源自初生草木的芬芳,却又带着一丝金属般的冷冽,在舌尖泛起微微麻意,像是吞下了一缕晨雾中的雷电。
方清远鼻翼微动,他见过这种香气。
三年前,在青海湖畔与师父闭关,入定最深时,便曾“看”到过这种在日光下浮游的金色尘埃,师父称之为“胎藏光尘”,是天地灵气与生灵愿力交感而生的异象,凡人肉眼不可见。
他瞳孔微缩,不动声色地悄然运转起《黄庭经》内息。
一股气流自丹田升起,温热而绵长,循经脉流转至鼻窍,带来一阵轻微的灼热感,如同体内点燃了一根细烛。
他微微吸气,刻意引了一缕金色光尘入体。
刹那间,仿佛有一道惊雷在他神识深处炸响!
眼前的世界骤然扭曲:雪山褪成血红,灰烬升腾为黑烟,同伴的身影化作模糊剪影。
听觉被抽离,取而代之的是颅内轰鸣的嗡鸣,频率逐渐与某个古老祷词同步。
一幅清晰得令人发指的幻象强行灌入他的脑海:
那是在同一座地底祭坛,但比他们所见的更加古老、完整。
祭坛中央的巨大石槽内,并非空无一物,而是盛满了粘稠的、尚在搏动的血液——触觉上传来温热潮湿的压迫感,仿佛那血正从地下脉动涌出。
数百名身着原始苯教服饰的僧人跪伏于地,神情狂热而虔诚,他们割开手腕的动作整齐划一,鲜血滴落之声汇成低频共振,如鼓点敲击心膜。
他们的口中吟诵着古奥的祷词,那音节与赵明远临死前的呢喃竟有七分相似,却更加宏大、悲怆,每一个元音都像凿刻在岩石上的符文。
随着精血不断注入,石槽中心的血液开始旋转,形成一个微小的漩涡。
漩涡底部,一根缠绕着无数金色经文的赤色嫩芽,正破开血肉,缓缓……生长。
它的每一次伸展都伴随着骨骼断裂般的脆响,同时释放出冰冷的金属气息,直冲鼻腔。
“这不是传说……”
幻象如潮水般退去,方清远猛然睁眼,额角已渗出细密的冷汗,顺着太阳穴滑落,带来一阵冰凉黏腻的触感。
他踉跄半步,用握着剑鞘的手撑住膝盖,才勉强稳住身形。
他明白了,“心芽”并非实体化的“地球轴心”,它是用数百名高僧的生命与修为作为养料,强行催生出的一缕地脉灵识聚合体!
一个活的、有意识的诅咒。
他瞥了一眼不远处的洛桑仁波切,老人正盘坐调息,面色比昨夜更加苍白,指尖微微颤抖,似在抵御某种无形压力。
方清远将翻涌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此刻说出这骇人景象,只会让本就摇摇欲坠的信念再生变数。
“有发现。”林慧真冰冷而急促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她双眼布满血丝,显然一夜未眠,眼下浮着青灰的阴影,手指因长时间握笔而泛白。
“我在国家档案馆做过三年战时科技文献数字化项目,”她低声说,“这类微雕,德国人在奥斯维辛用过。”
她手中拿着几张刚冲洗出来的黑白照片,正是昨夜焚毁石碟前,她用随身携带的微型相机抢拍下来的。
显影液的化学气味仍残留在纸面,混合着胶卷烧焦的微腥。
“‘轴心非门,乃绳’,这句话后面,还有一行用德制微雕工具刻下的极细痕迹。”她将一张放大的照片递给方清远,“我用显影液反复处理才勉强辨认出来。”
方清远接过照片,指尖触到相纸粗糙的纹理,只见那行德文小字翻译过来是:“系心者死,牵绳者亡。”
“我把昨晚拼出的七个共鸣节点,与这张川藏公路原始测绘图上的坐标进行比对,”林慧真又摊开另一张地图,上面用红笔画出了一个诡异的图案,“你看,这七个点,构成了一个倒悬的曼陀罗法阵。而法阵的正中心……”她的手指重重点在一个位置上,“……是我们尚未打通的‘雀儿山隧道3号竖井’。”
她的声音里透出一种彻骨的寒意:“德国人不是要打开什么门,他们是用精确的爆破共振,像弹拨琴弦一样,去唤醒地底的那个‘东西’。我们的筑路工程,无意中已经替他们完成了仪式的前几个步骤。现在,我们即将进入第二阶段——唤醒阶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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