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是轰鸣之后最尖锐的沉默。
祭坛悬于深渊之上,如一口倒扣的巨棺,吞噬着火把微弱的光晕。
岩壁上跳动的影子扭曲如挣扎的灵魂,在幽蓝与橙红交叠的光影中抽搐变形,仿佛被无形之手撕扯;空气混杂着血腥、焦石与一缕沉香——那香气陈旧而幽深,似庙宇焚尽千年的残灰,缠绕鼻息,挥之不去,每一次呼吸都像吸入一段褪色的记忆。
地面冰冷刺骨,寒意透过靴底直抵脊髓,脚掌麻木如冻入铁砧;每一次吸气,铁锈般的腥气在肺腑滞留成块,喉间泛起金属的苦味。
时间仿佛凝固在这座巨山的腹心,连风也屏住了气息,唯有火苗爆裂的“噼啪”声,如同心跳般断续回响。
林慧真率先起身。
她扶膝站起,虚脱让她踉跄一步,手掌按在粗粝岩石上,砂砾嵌入皮肤,刺痛清晰可辨,掌心传来细微的灼热感,仿佛指尖正渗出血珠却尚未察觉。
但她目光如刀,扫过满地狼藉:碎陶边缘锋利如犬齿,踩踏时发出脆响;断绳纤维散开如枯草根须;干涸血迹暗褐发黑,踩上去黏滞微弹,像某种生物遗蜕。
她的视线没有落在祭坛,而是死死锁住多吉活佛失足前的位置。
那里,一只破裂的皮囊倾倒,几块灰白石片滚落尘埃,毫不起眼。
她走近,用匕首尖轻轻拨动碎片。
金属轻碰石质,发出细微“叮”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余音竟在耳道内盘旋不去,如同钟鸣残响。
七块,每一块不过半掌大小,边缘参差如兽齿,表面刻满原始符号——非文字,更似思维的烙印,未诞生语言之前的记忆铭文。
火光下,石片泛着骨骼般的冷白,触手冰凉,甚至隐隐吸热,仿佛悄然汲取掌心温度——那寒意不似自然低温,倒像是某种活物在呼吸般抽走热量,指尖微麻,恍若当年考古队报告中提到的“星陨石芯”。
林慧真将其托起,寒意顺指腹蔓延至腕,心头莫名一悸,仿佛有陌生记忆在血脉中一闪而过。
她将碎片拼合于地,虽缺失核心,却勉强构成一个残缺圆盘。
随即,她从背包取出一张皱褶斑驳的川藏公路原始测绘图,皮革摩擦地面沙沙作响,如同低语。
她蘸了些地上的血,在石碟符号最密集处连线。
血液黏稠温热,划过刻痕留下暗红轨迹,指尖滑过沟壑时,竟觉那纹路微微搏动,如同脉搏。
一条蜿蜒曲折的线逐渐浮现,贯穿整个残盘。
她的呼吸骤停,指甲猛地掐进掌心,鲜血渗出,混入血线之中,仿佛她也在用自己的生命绘制通往地狱的地图。
“方清远。”声音冷得发颤,“你来看。”
方清远走来,军靴踏碎石声回荡洞穴,每一步都激起细小回音。
他蹲下,目光落在两张图上,瞳孔骤缩。
石碟上的地下脉络,竟与测绘图中标注的关键隧道点惊人重合!
那些被标记为“地质复杂需重点爆破”的区域,在石碟上对应着巨大而狰狞的符号——纹路深陷,放射状裂痕如爆炸瞬间被永恒封存,指尖抚过,仿佛能感受到那一刻的地壳震颤。
“他们知道。”林慧真低声,语气里渗出寒意,“德国勘探队不仅到过这里,还绘制了整条地脉的‘共鸣节点’。我们以为在修路……其实是在替他们打通最后的通道。”
这条路通向何方?
方清远的目光移向拼图末端。
一处残缺符号轮廓清晰:云雾缭绕的门户,下方三个古藏文依稀可辨。
“香巴拉……南阙。”洛桑仁波切不知何时现身,声音低沉如钟鸣,“苯教传说中的极乐净土之门——南天之门。只存在于神话之地。”
可此刻,神话正以一张精准的地底地图形态,横亘眼前。
突然,角落传来一阵极其轻微的刮擦声——规律、细密,似指甲划木,又若笔尖掠过羊皮。
三人猛然回头。
赵明远的遗体静静躺着,那只垂落的手,食指竟在缓缓抽动。
不是尸僵,不是神经残留。
那动作僵硬却坚定,在积尘的岩石上艰难刻画,每一次划动都扬起微尘,在火光中短暂升腾,如灵魂逸散的微光。
一个诡异符号渐成:逆向旋转的卍字符,与太极轮廓交叠。
笔画深陷,末端是一道竭尽全力的划痕。
洛桑仁波切脸色剧变,嘴唇微颤:“这不是他在写……是这座山,在复述他临终所见!”——赵明远曾参与“记忆诱饵”实验,濒死之际,其识海被苯教秘术刻入地磁波动,如今,他的脑电波正与地脉共振,如墨融水,永不消散。
话音未落,地面轻震。
尘埃簌簌而落,如无声泪滴,落在肩头时微痒,随即化为冰冷的重量。
老僧不再迟疑,快步走向行囊,取出一只紫檀经匣。
木匣沉重,雕有镇魂咒文,触手温润却隐烫,仿佛内藏之物躁动欲出,掌心竟能感知到微弱搏动,如同怀抱着一颗沉睡的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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