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夫人闻言,关切道:“哪怕是咱们府上的丫鬟,你若真心喜欢,姑母绝无二话。”
程央宁抿唇一笑,适时打圆场:“二叔母,表兄既然不想说,说明还不想让二叔母知道。”
她晃了晃二夫人的手臂,“咱们先用膳好不好?”
二夫人被打岔,笑着招呼两人去用膳。
用完膳,谢衡先行处理军务。
屋子里烛火摇曳,二夫人拉着程央宁的手,目光慈爱:“一转眼,宁儿都长成大姑娘了,也快该考虑终身大事了。”
程央宁反握住她的手,目光澄澈,轻声问道:“二叔母这么多年,在这深宅大院里过得可还好?”
二夫人闻言,扯出一个温和的笑容,眼角的细纹在烛光下格外清晰:“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程央宁语气轻柔:“我记得,二叔母初入伯府那一年,我才六岁。”
“头一回见到二叔母,便觉得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仙子一般,温柔极了。”
“那时就听人说,二叔母是谢太傅家的嫡女,琴棋书画无一不精,诗词歌赋更是信手拈来,是京城多少世家公子争相求娶的才女。”
“不过八年光景,宁儿再次见到二叔母,竟不曾想一身病痛。”
她抬起眼,看着二夫人有些躲闪的目光:“听闻表兄早想接二叔母离开伯府,换个地方静养,二叔母似乎很想一直守在这里。”
“宁儿不明白,这四方天地,究竟有什么值得您如此留恋?”
二夫人有些怔忡。
程央宁继续道:“二叔母也像我这般年纪过,也曾有过少女怀春的期盼。若能回去,二叔母还会愿意嫁给二叔父吗?”
二夫人窘迫笑了笑:“你这孩子,哪有什么愿不愿意的……”
程央宁歪了歪头,带了点撒娇意味:“二叔母方才还说我不小了,怎么现在又把我当孩子看?”
她收敛了玩笑神色:“外面天地真的很大,江南的杏花烟雨,塞北的长河落日……”
“虽然我没亲眼见过,但能被世人称赞的地方一定极美。若有朝一日,二叔母也能走出去看看该有多好。”
二夫人听着耳边声音,眼神有些恍惚。很快,眼底的光亮黯淡下去,唇边带着苦涩:“傻孩子,有些路一旦踏上,是回不了头的。”
程央宁沉默片刻,目光转向窗外清冷的孤月。侧脸在烛光跳跃下,显得格外沉静。
“二叔母,您看天上的月亮。”
她微微抬了抬下巴,示意窗外:“云散之后,依旧清辉皎皎。”
她转过头,目光重新落回二夫人脸上,清澈的眸子里仿佛盛着皎皎月光。
“二叔母精通诗书,胸有丘壑,比宁儿更明白,这世间除了‘恪守礼节’四个字,还有‘自在’二字。”
二夫人怔怔望着她,眼眶发热:“你今日怎么……”
程央宁凑过去,神秘兮兮道:“我昨晚梦到一位老神仙,跟我说,他与二叔母有缘,见二叔母心有郁结,让我给你传几句话。”
她眨着眼睛,一副奉命行事的模样。
二夫人先是一愣,抬手点了点她额头,语气宠溺:“你这张小嘴真是越来越会哄人开心了。”
程央宁笑笑,脑袋倚在她肩头:“老神仙还说了,不久之后将有一件大事发生。”
二夫人自是不信她胡诌,依旧应着:“好好好,二叔母等着。”
程央宁望着外面天色,眸子冷静。
二叔父程正理,根本没有死。
府里的老人常说,祖母的一碗水从来都没端平过。她膝下有两子,最疼爱的始终是二叔父,但最孝顺的是父亲。
二叔父模样最似祖父,俊朗挺拔,眉眼间自带一股清贵之气,从小到大都按照祖母的规划成长。
后来与院里丫鬟悄悄好上,祖母知道后,勃然大怒,认定是丫鬟狐媚勾引,厉声责骂。
二叔父头一回铁了心要与祖母作对,祖母拗不过,退了一步,想着等二叔父日后成了亲,将那丫鬟收房当个妾室。总不能为了个丫鬟,真和自己的儿子生了嫌隙。
可谁曾想,二叔父竟执意要明媒正娶,给那丫鬟一个正室的名分。
伯府的公子娶丫鬟为正妻,若传出去,岂不成了满京城的笑柄?
祖母开始紧锣密鼓为二叔父张罗亲事,挑了几家门当户对的贵女。二叔父抵死不从,几次三番下来,好好的亲事都黄了。
最后,祖母以死相逼,二叔父才在万般无奈下,依了祖母的意思。
二叔父曾在谢太傅门下求学,与谢太傅老来得女的小女儿也算旧识,亲事来的很快。
成亲前,祖母怕再生事端,悄悄将丫鬟送去城外一处僻静的庄子里关了起来。只盼着二叔父成了亲,收了心。
二叔父迎娶二叔母后,做出夫妻恩爱、琴瑟和鸣的模样,惹得人人称羡,只为了打消祖母的心思。
成亲不足一月,二叔父不知从何处听说,那丫鬟在庄子里寻了短见,虽被救下,却已心如死灰。
二叔父暗中将丫鬟救出,自己设计死在悍匪手中,尸骨无存。金蝉脱壳后,带着丫鬟远走高飞。
二叔母起初真以为夫君罹难,悲痛欲绝,日夜以泪洗面。直到后来在屋子里发现二叔父留下的书信和一纸和离书,去寻祖母,却见祖母并无意外。
那一刻,二叔母才恍然惊觉,她是二叔父与祖母斗争下的牺牲品。
二叔父早已风光发丧,祖母不可能让二叔母离开,开始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用宗族门风与名节将二叔母牢牢捆住。
没多久,谢家获罪被抄。
伯府选择明哲保身,根本不愿掺和谢府之事。
二叔母拿着一纸和离书做威胁,鱼死网破,引得祖母大怒,才无奈应允。
那年,二叔母不过二八年华,刚入伯府不足一年。
倘若二叔母是个目不识丁的寻常妇人,或许便能心安理得守着锦衣玉食的空壳,麻木了此残生。
可她偏偏出身清流名门,自幼受教,读的是圣贤书,明的是世间理。
正是因为她的见识,才更无法真正安于眼前虚假的平静与精神的荒芜。
她的痛苦,来自于清醒意识到自身处境,却无力挣脱的窒息感,挣扎间惹出一身病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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