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沉沉低垂,将无垠荒原笼罩在一片令人心悸的死寂之中。华天关驿站犹如被遗忘的巨兽骨骸,孤零零匍匐于旷野尽头。惨淡月光勾勒出它破败而扭曲的轮廓,腐朽木梁与倾颓断壁散发出浓重的霉烂与尘土气息。它不似歇脚之地,更像一头蛰伏于永恒黑暗中的狰狞怪兽,无声张开巨口,等待着吞噬任何胆敢靠近的生灵。
驿站深处,一间最为隐蔽的陋室隔绝了外界绝大部分声响。空气凝滞,弥漫着尘埃与经年潮湿的霉味,几乎令人窒息。墙壁高处仅有一个狭小通风孔,吝啬地透入几缕微光,也带来一丝稀薄空气。红姐和玉罗刹背靠冰冷土墙,将瑟瑟发抖的小雀儿紧紧护在身后。上官小人那张猥琐却信誓旦旦的脸在她们脑海中闪过——他的安排,真的稳妥吗?然而在这危机四伏、步步杀机的华天关,确实再难找出比他更熟悉此地一砖一瓦、一草一木之人。先前与那不明高手的惨烈遭遇,不仅让红姐肩头挂彩,鲜血浸透衣衫,更在玉罗刹心中投下浓重阴影。那摧枯拉朽、沛莫能御的力量,如同重锤,狠狠砸碎了她们对自身武功长久以来的自信。惊魂甫定,更大的风波却已悄然逼近。
“藏好,莫出声。”红姐的声音压得极低,如同耳语,她警惕的目光透过通风孔狭窄的缝隙,如猎鹰般扫视外面模糊景象,手指无意识地紧按腰间软剑冰冷的机括。玉罗刹屏住呼吸,将所有感官提升至极致,侧耳倾听驿站内外任何一丝细微异响,连风掠过断壁的呜咽都不放过,掌心内力暗涌,蓄势待发。小雀儿蜷缩在角落最深阴影中,大眼睛盈满无法言喻的惊恐,小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生怕泄出一丝呜咽。上官小人信誓旦旦的保证言犹在耳:只要不出这密室,外人绝难寻到此处。这小小通风孔,便是她们此刻窥探外界、维系生机的唯一窗口。
“你与蒋都……”红姐眼神复杂,欲言又止。
“不说也罢。”玉罗刹听到这个名字,脸色瞬间寒如深冬冰霜,仿佛被触及最不愿揭开的伤疤。
令人窒息的等待,被一阵由远及近的杂音骤然打破。密集马蹄踏碎荒原寂静,沉重车轱辘碾过碎石路,发出刺耳吱嘎声。一支长长队伍,如蜿蜒巨蟒,缓缓行至驿站门前停下。队伍人员驳杂,服色各异,隐隐透出一股彪悍之气。中间簇拥着两辆宽大而低调的马车,厚重帘幕低垂,隔绝所有窥探视线,散发着难以言喻的神秘。为首两人翻身下马,动作利落矫健,目光如鹰隼般锐利,带着审视与毫不掩饰的警惕,冷冷扫视眼前这座破败阴森的驿站,显然也对这鬼地方心存疑虑。
队伍散开,开始就地扎营,燃起篝火。摇曳火光在断壁残垣上投下幢幢鬼影。人群中,两个女子的身影格外引人注目。一个身着鹅黄劲装,身姿曼妙玲珑,但举手投足间却带着一股凛冽如冰的生人勿近气息;另一个则披着宽大暗紫色斗篷,帽檐压得极低,只露出线条优美却异常苍白的下颌,整个人仿佛融入周围阴影,透着一股难以捉摸的诡谲。红姐与玉罗刹迅速交换一个眼神,皆从对方眼中看到深深迷茫——这群人,她们一个也不认识!
然而,当一个拄着拐杖、行动蹒跚的身影缓缓从人群中走出时,密室中三人瞳孔骤然收缩,几乎同时倒吸一口冷气!
“是他!”玉罗刹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如惊雷在陋室中炸响,充满难以置信的震惊。
“雀儿的‘哥哥’……他竟然没死?”红姐眼中精光爆射,杀意与惊疑交织。先前正是这少年意图强行掳走小雀儿,双方才爆发了那场几乎让她们命丧黄泉的惨烈冲突!他的出现,如同不祥预兆,意味着致命麻烦远未结束,甚至可能已经锁定了她们藏身之处!
小雀儿似乎也认出了那个身影,小小的身子猛地一颤,惊恐呜咽几乎要冲破喉咙。红姐眼疾手快,一把死死捂住她的嘴,将她更深地按进冰冷墙壁的阴影里,心脏在胸腔中狂跳如擂鼓。她们哪里知道,雀儿口口声声呼唤的、让她拼死也要寻找的“哥哥”,与眼前这位身负重伤、气息奄奄的拄拐少年,根本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个人。一场阴差阳错的天大误会,正将她们推向更加凶险莫测的旋涡中心。
那拄拐少年——张天落,面色苍白如纸,嘴唇泛着不祥的青紫色,每一次挪动都牵扯着剧烈疼痛,显然伤势沉重至极,且绝不仅仅是皮肉之苦那么简单。他并未随众人去篝火旁歇息,而是拖着那条几乎废掉的伤腿,吃力地、缓慢地绕着驿站外围断壁残垣移动。他的眼神锐利依旧,如同探针般扫过每一处坍塌角落、每一道裂缝,仿佛在寻找着什么至关重要线索,又像是在确认某种记忆中的方位。他的目光数次掠过红姐她们藏身的这面墙壁,尤其是那个不起眼的、被尘埃覆盖的通风孔。每一次目光短暂停留,都让密室里两人心脏骤然停跳,手心瞬间沁满冰冷汗水,连呼吸都为之停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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