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大堂的空气仿佛因她的出现而骤然凝固、沉降、变得粘稠。所有的喧嚣、恐惧、杀意,都在那冰冷彻骨的视线下被强行冻结、镇压。
然后,她停在了楼梯底部,红裳如血莲般悄然绽放,静止不动。清冷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厚重的雨幕和令人窒息死寂,带着一种睥睨天下的漠然,在每个人耳边响起:
“找我吗?”
白扇脸上的笑容纹丝未动,像一张精心绘制的面具,但那双看似温润的眼眸深处,却掠过一丝极淡的讶异,随即被更深的冰寒与审视所取代。他没想到这位声名赫赫的“红姐”会如此干脆地现身,更没想到她的气势竟能如此霸道,瞬间反客为主,压住这满堂的血腥与肃杀。
“红姐。”白扇微微颔首,姿态优雅无可挑剔,仿佛在问候一位久别的故友,只是那摇动的折扇频率,微不可察地快了一丝,泄露了内心的波澜,“久闻大名,如雷贯耳。今日冒雨叨扰,实属无奈,只为寻一人。”
红姐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凌,从白扇脸上缓缓扫过,掠过他身后如同两尊自地狱踏出的凶神般的撼山与勾魂,最后在楼梯口如同磐石般伫立、封锁一切退路的碎骨身上短暂停留。她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只有那双寒潭般的眸子,映照着摇曳不定的昏黄灯火,更显深不见底,仿佛蕴藏着无尽风雪。
“哦?”她的声音依旧清冷,带着一丝漫不经心的慵懒,仿佛谈论的不是生死攸关的大事,而是窗外的雨,“寻人?寻到我天字三号房的门口,还弄脏了掌柜的地板,”她视线轻轻瞥了一眼莽汉那滩尚未凝固、依旧缓缓蔓延的血泊,唇角勾起一抹极淡、极冷的弧度,那弧度里没有丝毫怜悯,只有一种居高临下的漠视和嘲讽,“动静不小啊。”
“小雀儿。”勾魂那如同毒蛇吐信般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明显不耐烦的阴狠,钩爪的冰冷尖锋似乎又向前递了半分,掌柜的喉咙皮肤上已清晰渗出一线细小的血珠,他却连痛呼都不敢发出,“把人交出来!”
红姐的目光终于落在了勾魂身上。那目光不含丝毫情绪,没有愤怒,没有威胁,只有一片纯粹的、深沉的冰冷,却让勾魂这种视人命如草芥的凶徒,心底莫名地窜起一股极少有过的寒意,仿佛被某种更古老、更恐怖的洪荒猛兽毫无感情地盯上,握着钩爪的手指下意识地收紧了些。
“雀儿?”红姐轻轻重复了一遍,声音里听不出喜怒,仿佛只是在品味这两个字,“一个名字而已。这驿站里投宿的过客,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你凭什么认定,人在我这里?又或者……”她微微侧头,红裳在昏暗的光线下流转着暗沉如血的光泽,“你们那位主子,想请我去喝茶,却连个像样的名帖都不敢递,只敢派几条恶犬,用这等下作手段来寻衅?”
“放肆!”撼山一声怒吼,如同平地惊雷,震得房梁上的灰尘簌簌落下。他肩头的沉重铜锤猛地一顿地,“咚”的一声闷响,脚下的青石板竟应声裂开几道蛛网般的细纹。“臭娘们!给脸不要脸!识相的乖乖交出那丫头,否则……”他铜铃般的巨眼凶光毕露,扫过红姐纤细得似乎不堪一击的身躯,又恶狠狠地瞥了一眼地上那具惨不忍睹的尸体,威胁之意赤裸无比。
“否则如何?”红姐的声音陡然转冷,仿佛西伯利亚的寒风过境,空气中的温度仿佛都瞬间下降了几分。她依旧站在原地,甚至连手都未曾抬起,但一股无形的、锋锐如出鞘绝世宝剑般的凛冽气势,却以她为中心骤然扩散开来!那并非撼山那种狂暴外露的蛮力感,而是一种纯粹的、凝练到极致的冰冷杀意,锋利,刺骨,直透神魂,让人的血液几乎都要冻结!
大堂内那些原本就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客商,此刻更是如坠万丈冰窟,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作响,互相挤压取暖。就连东西两侧刚才出声挑衅的人,也瞬间噤声,仿佛被这股气势扼住了喉咙。空气中只剩下撼山沉重如野兽的呼吸和外面愈发狂暴、撞击着建筑的雨声。
白扇脸上的笑容终于收敛了几分,面具出现了裂纹。他“唰”地一声合拢折扇,玉质的扇骨在昏暗灯火下流转着温润却异常冰冷的光泽。他上前一步,恰好挡在了躁动的撼山身前,隔断了红姐那铺天盖地、迫人而来的冰冷气势。
“红姐息怒。”白扇的声音依旧保持着平和,却多了一份不容置疑的强硬,如同冰层下的暗流,“我家主人要的人,从未失手。线索明确指向此处,指向您。小雀儿关系重大,我们今日必须带走。至于手段……”他顿了顿,目光淡漠地扫过地上的尸体和抖得几乎散架的掌柜,“在这乱世,有时快刀斩乱麻,方是正理。红姐也是江湖中人,想必明白‘势比人强’的道理。”他抬手指了指大门的方向,雨声中,隐隐传来战马不耐的嘶鸣和甲叶摩擦碰撞的铿锵声,如同无形的重锤,一次又一次地敲打在每个人紧绷的心弦上,“门外百骑,并非摆设。”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