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旗!”
面具后,将军的声音依旧低沉,却像淬了寒冰的刀锋,清晰地穿透雨声,传入每一个玄狼骑士卒的耳中,也如同重锤砸在俘虏们的心上。
栅栏轰然被推倒。玄狼骑最前排的士兵如同出闸的恶狼,沉默而迅猛地扑入俘虏群中。没有怜悯,没有犹豫,只有最原始的杀戮效率。刀光在雨中狂乱地闪烁,伴随着短促凄厉到极致的惨叫,鲜血瞬间喷涌而出,染红了泥泞的地面,又被更大的雨水冲刷成诡异的淡粉色溪流。生命在钢铁与暴力面前,脆弱得如同草芥。
高台上,赵思绾微微前倾了身体,嘴角勾起一抹近乎愉悦的弧度。他满意地看着儿子冷酷高效的指令,看着玄狼骑在血腥中展现出的绝对服从与毁灭力量。这才是他想要的军队,是他赵家最锋利的爪牙。他的目光再次聚焦在将军的背影上,那青铜鬼面在雨幕和血光的映衬下,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幽光。
然而,就在一个玄狼骑士兵用弯刀狠狠捅穿一名俘虏胸膛,滚烫的鲜血溅上将军冰冷的臂甲时,赵思绾那鹰隼般锐利的眼睛,似乎捕捉到了面具之下,儿子颌骨线条极其细微的一次绷紧。那是一种下意识的反应,极其短暂,瞬间便被更深的冰冷覆盖,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但这细微的变化,却像一根极细的针,轻轻刺了赵思绾一下。
杀戮在继续,惨叫声渐渐稀疏。广场边缘,只剩下堆积的尸体和汩汩流淌的血水,浓烈的血腥味混合着雨水的湿冷,形成一种令人窒息的气息。玄狼骑士兵面无表情地撤回原位,甲胄上的血污被雨水冲刷,滴落在地,汇入更大的血泊。他们重新站定,肃杀如初,仿佛刚才那场残酷的屠戮从未发生。
将军缓缓转过身,青铜鬼面朝向高台。雨水顺着他狰狞的肩甲流淌而下,在鬼面獠牙的尖端汇聚,滴落,砸在脚下的血泥中。
赵思绾靠在太师椅上,手指停止了敲击,脸上那抹愉悦的笑意更深了些,带着一种审视和玩味:“好,很好。这才是玄狼骑该有的样子。‘将军’……”他刻意加重了这两个字,尾音拖得略长,仿佛在咀嚼某种滋味,“方才那一瞬,感觉如何?面具之下,可还安好?” 他的目光锐利如刀,试图穿透那层冰冷的青铜。
青铜鬼面沉默了片刻。广场上只剩下风雨之声和血水冲刷地面的汩汩声。面具后的世界,无人能窥视。那细微的颌骨绷紧,是惊悸?是厌恶?亦或只是一瞬间肌肉的疲惫?连将军自己或许都难以分辨那稍纵即逝的波动究竟是什么。父亲的目光如同实质,带着穿透性的审视,让他感到那冰冷的青铜似乎也薄了几分。
终于,面具后传来将军的声音,比之前更加低沉,也更加平板,仿佛所有的情绪都被那冰冷的青铜彻底过滤、冻结:
“父亲教诲,时刻在心。面具……”他顿了一下,雨水顺着鬼面獠牙的尖端滴落,声音在雨帘中显得异常清晰,“戴久了,便成了习惯。习惯……很好。” “很好”二字,说得毫无波澜,像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实。
赵思绾眼中精光一闪,那抹玩味的笑意凝固在嘴角,随即又缓缓化开,变成一种更深沉、更难以捉摸的神情。他没有再追问“习惯”背后是什么,只是端起手边的玉杯,轻轻抿了一口早已冰凉的酒,辛辣冰冷的液体滑入喉咙。他的目光却依旧穿透雨幕,牢牢锁在那张隔绝了一切表情的青铜鬼面之上,仿佛要将它烙印进眼底。
雨水依旧无情地冲刷着广场,冲刷着冰冷的甲胄,冲刷着浓稠的血迹,也冲刷着那张沉默的鬼面。那面具之后,究竟隐藏着怎样的“习惯”?是彻底融入的冰冷,还是……一丝被强行压抑、连自己都要欺骗的本能悸动?唯有面具上流淌的水痕,无声地映照着这肃杀天地间,深不见底的幽暗。
良久,赵思绾的声音再次响起,打破了风雨的喧嚣,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将军,点一队精锐,即刻动身。”
青铜鬼面微微抬起,黑洞般的眼窝朝向高台。
“这次你要去的地方是华天关驿站,”赵思绾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盖过雨声,“找到一个小姑娘,她叫雀儿。”他似乎在脑海中勾勒着这个名字,语气带着一丝深思熟虑后的冷硬,“能把她带回来就带回来,带不回来——”他停顿了一下,指尖在冰冷的玉杯上轻轻一敲,“就杀掉。干净利落,不留痕迹。”
将军的身形在雨中纹丝不动,唯有雨水顺着重甲流淌得更急。一个小小的姑娘?竟值得父亲亲自下令,甚至不惜动用他这支最锋利的爪牙?疑惑如同细微的涟漪,在面具后的死寂心湖中荡开一丝微澜,但瞬间便被更深的冰冷覆盖。他不问缘由,父亲的意志便是铁律。
似乎捕捉到了儿子那一瞬的凝滞(尽管隔着面具什么也看不见),赵思绾低沉地笑了笑,那笑声在雨声中显得格外阴冷:“呵呵……好奇了?这个小姑娘,是禁军统领藏在乡下多年的心头肉。他自以为瞒天过海,殊不知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他呷了一口冷酒,眼中闪烁着算计的精光,“活雀儿在手,便是撬开禁军统领嘴巴、让他乖乖听话的钥匙。若钥匙折了……”他做了个捏碎的手势,“也不能让它落到别的锁匠手里。禁军统领若因此发疯,咬上别人一口,对我们,亦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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