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沙哑、低沉,如同生锈的铁片在粗糙砂石上反复摩擦般刺耳的声音,从那张鬼面下清晰地、一字一顿地传出,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冰冷的铁锤,狠狠砸在冻结的地面上,带着刺骨的寒意和碾碎一切反抗的绝对意志:
“她。”
“是。”
“我。”
“的。”
“我的”两个字,音调骤然拔高,带着一种扭曲的强调和不容违逆的占有欲,如同两道无形的寒铁枷锁,哐当一声,瞬间锁死了整个驿站废墟的空气。火焰跳动都慢了一拍,光芒黯淡,万物失声。
红姐的脸色“唰”地一下惨白如纸,不见半点血色,抱着女孩的手臂猛地收紧,勒得女孩发出一声细微的呜咽,仿佛要将她生生揉进自己的骨血之中,融为一体。她下意识地踉跄后退一步,脚跟磕在一块碎砖上,后背重重撞上半截冰冷的断墙,退无可退。那双原本勾魂摄魄的媚眼中,此刻只剩下无边的惊骇与一种被逼到绝境后的、近乎绝望的疯狂和鱼死网破的决绝。
“你的?”红姐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和滔天的愤怒而尖锐变调,像是最锋利的指甲狠狠刮过琉璃表面,刺耳至极,“你算什么东西?!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她是……”她的话说到一半,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掐住了脖子,硬生生将后半句至关重要的信息咽了回去,牙齿死死咬住下唇,几乎咬出血来,只是用那双喷火般、怨毒至极的眼睛死死盯着鬼面将领,仿佛要用目光将他千刀万剐。
鬼面将领对红姐这歇斯底里的反应和恶毒的咒骂似乎完全免疫,甚至懒得投去一丝多余的关注。他覆着铁手套的手依旧稳稳地、固执地指着那个女孩,那双鬼面下的眼睛,如同最精准冷酷的猎鹰,穿透所有阻碍,只死死锁定唯一的猎物——那个瑟瑟发抖的小女孩。他胯下的战马愈发焦躁,不断甩头踏蹄。
“大胆妖妇!安敢对将军不敬!!”鬼面将领身后,一名副将模样的骑士按捺不住,厉声呵斥,手已“锵”地一声半拔出腰刀,寒光乍现。
鬼面将领只是极其轻微地抬了抬手,向后微微一摆。一个简单至极的手势,却蕴含着无上的权威。那副将立刻如同被掐住脖子的公鸡,所有声音戛然而止,恭敬地低下头,将腰刀重重推回鞘内,不敢再有丝毫逾越。
屋顶之上,司徒枭脸上那惯常的红润光泽似乎也黯淡了几分,眉头紧紧锁起,形成一个深刻的“川”字。蒋也收敛了那副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云淡风轻,眼神变得无比凝重,他看向鬼面将领,又飞快地瞥了一眼下方的司徒枭,目光闪烁,似乎在极短的时间内进行着无声而激烈的权衡与交流。这突如其来的“正主”,其展现出的威势和带来的庞大压力,远远超出了他们最初的预料和准备!事情正在滑向彻底失控的边缘。
敬倚和天泽下意识地交换了一个眼神,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忌惮与惊疑。他们虽然凶悍狂妄,但眼前这支沉默如山却煞气冲天的铁骑,以及那个鬼气森森、仿佛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首领,散发出的是一种纯粹由战场杀伐和绝对服从凝聚而成的、冰冷彻骨的铁血煞气,这与他们熟悉的江湖草莽的狠辣气息截然不同,带着一种更高层面的、令人本能感到渺小和畏惧的、属于国家机器的冰冷秩序与毁灭力量。敬倚手中那柄沾血的巨斧,斧刃不由自主地垂低了几分,避开那鬼面将领的视线方向。
陆云府的心直直沉了下去,沉入了无底冰渊。他认得这身制式独特的玄甲,认得这张标志性的鬼面!这是……盘踞一方的军阀,素有“人屠”之称的赵思绾麾下最精锐、最嗜血的亲卫“玄狼骑”!而那个鬼面将领的身份……他几乎不敢再想下去,只觉得一股混杂着恐惧和绝望的寒气从脚底板猛地窜起,瞬间席卷四肢百骸,直冲天灵盖。他下意识地看向身旁的于冬宁,只见于冬宁微微低着头,看不清具体表情,但那紧绷的侧脸和微微前倾、带着恭顺意味的姿态却说明了一切。陆云府瞬间明白了:于冬宁口中那位不容违逆的“主人”,就是眼前这位煞神!
柳轻絮紧紧抓着赵静遥冰凉的手,自己的指尖也同样冰冷彻骨,没有一丝温度。赵静遥显然也被这骇人的场面吓坏了,小脸煞白,嘴唇微微颤抖,再不复之前的半点活泼刁蛮,她紧紧依偎着柳轻絮,大眼睛里充满了恐惧,仿佛受惊的小鹿。她看着那个如同魔神降世般指向小女孩的鬼面将军,又看看红姐怀中那个和自己年纪相仿、吓得魂不附体的女孩,小脑袋里一片空白混乱,完全无法理解这究竟是怎么了。
躲在阴影最深处的张天落,只觉得自己的心脏被一只无形冰冷的大手死死攥住,用力揉捏,几乎要爆裂开来,呼吸变得无比艰难。那鬼面将领的声音……那沙哑、低沉,如同生锈钝器摩擦般的怪异腔调……像是一把尘封多年、沾满血锈的钥匙,猛地捅进了他记忆深处某个被刻意遗忘、封锁的黑暗角落!一些模糊的、支离破碎的、却带着浓重血腥味的画面疯狂地闪烁、冲撞:冲天的火光、坍塌的房屋、凄厉绝望的哭嚎惨叫、冰冷沉重的马蹄无情践踏而过、一张模糊的、带着残忍狞笑的脸……一股难以言喻的、刻骨铭心的仇恨和冰冷彻骨的杀意,如同蛰伏已久的毒蛇,从他混乱不堪的记忆深渊中猛然窜起,疯狂噬咬着他的理智!他死死握着腰间的剑柄,手背青筋暴起,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出“咔咔”的轻微脆响,身体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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