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在暗处的张天落看得头皮发麻,心脏狂跳得几乎要撞碎胸骨,心里翻江倒海地哀嚎:“妈了个巴子的!今天真是捅了马蜂窝了!一个比一个狠,还有完没完!这他娘的是阎王爷开堂会,小鬼扎堆来索命啊!”
他现在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之前想走是怕自己这“麻烦精”连累了柳轻絮,如今柳轻絮深陷这龙潭虎穴,四面八方皆是虎视眈眈的凶徒,他若是撇下她一走了之,那还算是个人吗?一种连他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责任感,或许是这些时日相处下来悄然滋生的某种情愫,像一根无形的锁链,将他死死地拴在了这片危机四伏的废墟之上,动弹不得。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以及在场的所有人)心中那不祥的预感,驿站外,那如同催命符般沉稳而密集的马蹄声终于逼至门前!蹄声不再是远处的闷雷,而是近在咫尺的战鼓,沉重、整齐、带着碾碎一切阻碍的冷酷威势,在破损的驿站大门外骤然停歇,整齐划一,如同刀切斧凿。紧接着,是令人牙酸的金属甲片摩擦碰撞的“铿锵”声,战马压抑的响鼻喷气声,以及一种更加恐怖的、无形无质却又能清晰感知到的——军阵煞气!这煞气如同冰冷的潮水,从大门和墙缺处汹涌灌入,瞬间淹没了整个驿站废墟,压得人呼吸艰难,心跳滞涩。
驿站内,原本剑拔弩张、杀机四溢的气氛,竟被这更强的外力硬生生压了下去,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死一般的寂静。
无论是杀气腾腾恨不得立刻劈了陆云府的敬倚天泽及其党羽,还是严阵以待、手心冒汗的陆云府、于冬宁及其部下,或是惊魂未定、暗自调息的玉罗刹,狼狈不堪却依旧死护着怀中孩子的红姐,乃至高踞屋顶仿佛超然物外实则心神紧绷的司徒枭和淡然立于废墟却早已暗自戒备的蒋都——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带着不同程度的惊疑与骇然,齐刷刷地射向了那洞开的、如同巨兽獠牙般的大门和倒塌的院墙缺口。连红姐怀中那哭泣不止的小女孩,似乎也感受到了这足以让小儿止啼的恐怖压力,吓得猛地一噎,停止了啜泣,把小脸深深埋进红姐染血的衣襟里,瘦小的身子控制不住地瑟瑟发抖。
夜风卷过,将门外弥漫的烟尘稍稍吹散。
火光!门外是跳动的、连成一片的火把光芒,将周遭映照得亮如白昼,却又带着一种森然的寒意。
一队约莫五十骑的精锐骑兵,如同从地狱中驶出的幽灵战车,沉默地列阵而立。他们身着统一的玄黑色札甲,甲叶在火光下反射着幽冷的光泽,头盔下的面容被阴影遮挡,唯有一双双眼睛,冰冷、麻木,不带丝毫感情,如同镶嵌在铁盔中的黑曜石。马匹雄健,披着简单的护甲,鼻息喷出的白气在寒冷的空气中凝成一道道短促的白雾。没有旌旗招展,没有喧哗叫嚷,只有一股百战余生、视杀戮为寻常的冰冷煞气扑面而来,让驿站内那些自诩刀头舔血的江湖悍匪和训练有素的军士都感到一阵心悸胆寒,仿佛被无形的刀锋抵住了咽喉。
为首一骑,缓缓策马向前几步,马蹄铁踏在碎砖烂瓦上,发出“咔哒、咔哒”的清脆声响,每一步都像踩在众人的心尖上。他踏入驿站残破的前院,火光彻底照亮了他的身影。此人身材并非巨灵神般魁梧,但坐在那高头大马之上,腰背挺直,却自然散发出一种山岳峙渊、不可撼动的压迫感。他同样身着玄甲,但甲胄的形制明显更为精良考究,胸前狰狞的兽面吞口铜环,厚重如山形的肩甲,以及擦得锃亮却依旧能看出无数细微斩击痕迹的护心镜,无不昭示着其主人的身份与历经的杀伐。最令人望之胆寒的是他脸上覆着的那张只露出双眼的青铜鬼面,面具造型极尽狞恶,仿佛庙宇里的恶鬼修罗,上面布满了细密的划痕和点点暗红色的斑驳,不知是岁月侵蚀的锈迹,还是无数次战斗后凝固的、无法彻底洗刷干涸的血迹!鬼面下的那双眼睛,在跳动的火光映照下,如同两口万年不化的冰窟,深不见底,冷漠地扫视着驿站内剑拔弩张的各方势力,那目光所及之处,空气似乎都为之凝结,被注视者无不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梁骨升起。
当他的目光扫过混乱的院中,掠过狼狈的红姐,以及她怀中那个因极度恐惧而蜷缩成一团、微微颤抖的小女孩时——那冰冷得近乎非人的眼神骤然凝固!仿佛平静的冰面被巨石砸碎,瞬间爆发出一种令人灵魂颤栗的、混杂着狂怒、难以置信、以及某种近乎病态的疯狂执念的火焰!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拉伸、扭曲、然后停滞。连呼啸而过的夜风都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死寂杀意所扼住,变得悄无声息。
鬼面将领猛地勒住缰绳,他胯下的神骏战马似乎也感受到了主人那压抑到极致、即将喷薄而出的暴戾气息,不安地打着响鼻,蹄子焦躁地刨着地面的碎石子。
他缓缓抬起一只覆着冰冷铁手套的手,笔直地、坚定不移地指向红姐怀中的女孩。那动作并不迅疾,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不容置疑的、仿佛在宣示至高无上所有权的威严与决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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