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堂中人员尽散,只剩下布幔后的两道身影。
“哼,全是废物,接个人也接出这么大麻烦,当初不如听你的,省得这般周折。”红姐的声音带着一丝不耐。
玉罗刹的声音依旧冰冷,却透着一股跃跃欲试的狠厉:“我去也不一定没有意外。既然现在‘有来无回’动了咱们的人,不管真假,正好借题发挥。咱们先给他一个教训,也好叫旁人知道,咱们的人,不是那么好动的。”
红姐沉吟片刻:“不容易,有来无回那老魔头行踪诡秘,老巢在什么地方都摸不着。”
玉罗刹冷笑一声,刀锋般的声音划破寂静:“‘有来无回’找不到,他那摆在明面上的‘有来客栈’,不是在吗?”
红姐眼中精光一闪,慵懒的语气里也带上了凶戾:“那个客栈?我早就瞧那装神弄鬼的屠夫窝不顺眼了!”
玉罗刹道:“他们不是一直掂量着咱们的栓子,觉得他是个‘好料子’吗?正好,先让栓子进去‘探探路’。”
两人在低垂的布幔后压低了声音,密谋了很久,才各自带着冰冷的杀意离去。
背剑少年和小女孩两人在荒野中跋涉了好几天。饥饿如同附骨之蛆,日夜啃噬;流民如同游荡的饿鬼,不时骚扰。风餐露宿,食不果腹,两人被折磨得几乎不成人形,脚步虚浮,眼神涣散。就在他们精疲力竭、几乎要放弃倒下的时刻,视野尽头,暮色苍茫中,隐约出现了一点房舍的轮廓。
求生的本能驱使他们蹒跚着向前挪去。那点房舍的轮廓在愈发昏暗的天光中渐渐清晰起来,是一间孤零零立在荒凉路边的客栈。土坯垒的墙歪歪斜斜,仿佛随时会倾倒;屋顶的茅草稀稀拉拉,露出下面腐朽的木梁;一根光秃秃的杆子挑着一面破烂不堪、几乎看不出颜色的布招,在傍晚渐强的风里无力地晃荡着,发出“噗噗”的声响,如同垂死者的喘息。店招上似乎曾写着字,如今只剩几个模糊的墨团,透着一股子潦倒、衰败和难以言喻的可疑气息。
背剑少年眯起眼,隐隐约约看到那店招上残留的两个字——“有来”。他当然不知,也不会想到,那破败店招后面,本该还有“无回”二字。这名字本身,就如同一个不祥的谶语。
客栈的门是两扇歪斜的木板,半掩着,里面黑洞洞的,看不清任何情形。门口连个灯笼都没有,只有沉沉的暮色和死寂。少年在门前停下脚步,一股浓烈的不安攫住了他。手习惯性地按在了背后的剑柄上,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他侧耳倾听,里面死寂一片,只有风声穿过门板的缝隙,发出低低的呜咽,如同鬼哭。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气味——劣质土酒的辛辣刺鼻、某种劣质油脂放久了的哈喇味,还有一种更深的、仿佛是肉类放置过久后散发出的、若有似无的甜腻腐败气息,丝丝缕缕钻入鼻腔,令人作呕。
他身后的女孩也停了下来,小小的身体几乎完全缩进了少年投下的阴影里,只露出一双因极度惊恐而睁大的眼睛,死死盯着那扇半开的、如同巨兽贪婪之口的破门。她抱紧了怀里的水囊和死雀,身体又开始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起来。
少年深吸了一口那带着腐败甜腥的冰冷空气,仿佛要给自己注入一丝勇气,然后,他用力推开了那扇沉重的、吱呀作响如同垂死呻吟的破门。
一股更加浓郁、复杂、令人窒息的恶臭扑面而来!酒气、汗臭、霉味、灰尘,还有那挥之不去的、令人肠胃翻江倒海的肉臊味,混合成一股浓稠的浊流,瞬间将人包裹。大堂里光线昏暗得如同地窖,只有一盏挂在柜台后方的油灯,豆大的火苗苟延残喘般跳跃着,勉强映亮一小片油腻腻的区域。几张缺腿少角的桌子散乱地摆着,上面覆盖着厚厚的、陈年的油垢和可疑的深色污渍。角落的阴影里,似乎蜷缩着几个模糊的人影,如同泥塑木雕,对门口透入的光线和新来的客人毫无反应,只有浑浊呆滞的眼珠偶尔极其缓慢地转动一下,证明他们还残存着一丝活气。
柜台后面,一个臃肿如肉山的身影动了动。那是个约莫五十岁的男人,一张油光光的胖脸在昏暗摇曳的灯光下泛着不健康的潮红,细小的眼睛眯缝着,堆满了夸张到近乎谄媚的笑容,却掩不住眼底深处的贪婪与凶残。他穿着件油腻得发亮、几乎能刮下二两油的短褂,肚子高高腆起,像塞进了一个鼓胀的麻袋。
“哟!贵客!贵客临门呐!”老板的声音又尖又滑,像抹了厚厚的猪油,在这死寂阴森的大堂里显得格外刺耳突兀。他搓着肥厚的手掌,从柜台后快步绕了出来,脚步沉重。目光像黏腻湿冷的舌头,肆无忌惮地在少年和躲在他身后的女孩身上舔舐着,尤其在少年背上那被粗布包裹的长条形状上停留了片刻,笑容愈发“热情”,几乎要滴出油来。“快请进,快请进!这荒郊野岭的,天又快黑了,能遇上小店,那可真是老天爷开眼,缘分呐!缘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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