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缓缓摇头,稀疏银发在月下如流泻星河:“人生在世,取舍二字。得与失,本是一体两面。”枯瘦如竹节的手指间,不知何时多了一枚边缘磨损的铜钱,在指间无声翻转,“如同此钱,你无法只取阳面,而舍其阴。”
张天落的目光投向关外那如沉睡巨龙般的群山,又转向关内沉睡的小镇。零星的灯火在浓重夜色中如同风中残烛,其中一盏微弱却固执的光,来自清宁栖身的小屋。刹那间,他心中豁然开朗。
“我……选择留下。”他的声音低沉,却带着斩断迷茫的坚定,“白部的血,未解的谜,轮回的因……我不能就此放下。答案,我必须去找寻。”
老子微微颔首,仿佛早已预见:“善。然则,记住,钥匙未必在远方,或在你心境尘埃拂尽处。”老人从怀中取出一个巴掌大小、布料泛黄、绣着奇异云雷纹的布袋,将其轻轻系在张天落粗壮的牛角上,“此物赠你,或可助你拨开云雾。”
张天落感到牛角一沉,布袋虽小,入手颇有分量。他晃了晃硕大头颅,听到里面传来清脆悦耳的金属碰撞声:“这是何物?”
“机缘至时,自见分晓。”老子嘴角浮现一丝近乎不可察觉、却又洞察一切的笑意,“去吧,天将破晓。”
一股强烈的不舍突然攫住了张天落。这个看似平凡的老人,在他最绝望迷茫的深渊边缘,给了他一线微光。他笨拙地用宽厚牛头,轻轻蹭了蹭老子枯瘦的手臂:“我们……还会再见吗?”
老子微笑,眼角皱纹舒展,如同千年古菊在月下绽放:“天地虽广,道缘若在,自有相逢之期。”
东方天际,第一缕微光刺破厚重云层,将函谷关古老沧桑的城墙染上一抹淡淡金边。关楼上的玄鸟旗帜在渐强的晨风中舒展,新的一天,伴随着宿命的齿轮,无可阻挡地开始了。
老子解下背囊,取出那几卷饱经沧桑的空白竹简,又拿出一个极其简陋、似乎用之不竭的松烟墨盒。就在这天下雄关之下,在无数惊愕、敬畏、好奇的目光注视下,在秦卒戈矛反射的森冷寒光中,老子拂衣,席地而坐。竹简摊开于膝前,取笔,蘸墨。
“罢。”
一个平静无波的字,从他口中吐出,却如同惊雷炸响在寂静黎明,又似尘埃落定,宣告着一个伟大时刻的降临。
函谷关的风,仿佛在这一刻凝滞了。时间变得粘稠。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聚焦在那支缓缓落下的、饱蘸浓墨的笔尖。
老子提笔,悬于竹简之上,略作沉吟。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他笔尖凝聚的一点墨意。然后,笔锋落下。
第一笔,苍劲古朴,力透竹背,如开天辟地之初的第一道斧凿。
第二笔,圆融流转,气韵生动,蕴含宇宙无尽生机与律动。
第三笔……
张天落(牛)巨大的牛眼圆睁,屏住“牛”息。他离得最近,看得真切。那笔下的墨迹,绝非简单的文字!每一笔落下,都仿佛引动天地间无形的“道韵”!竹简之上,墨色流光隐隐,竟有清蒙蒙光华透简而出!周围空气随之发出微不可察的嗡鸣震颤!更令他惊骇的是,沉寂于牛躯深处、属于那柄神秘“钥匙”的奇异脉动,竟随着老子的落笔而轰然共鸣!一丝微弱却无比清晰的金色光芒,在他巨大的牛瞳深处倏然闪过!
老子心无旁骛,笔走龙蛇。一个个玄奥莫测、形神兼备的篆字在竹简上诞生。它们不仅仅是符号,更像是天地至理的具象化!关令尹喜激动得浑身战栗,虔诚跪坐一旁,贪婪又敬畏地注视着每一个字的诞生,如同膜拜开天辟地的神迹。
“道…可道……”老子低沉而清晰的声音缓缓响起,不高,却如同九天之上的洪钟大吕,每一个音节都重重敲击在每一个倾听者的灵魂深处,更在张天落(牛)的意识海中掀起滔天巨浪!
“非常道。”
当这开篇三字落成,竹简上清光大盛,瞬间又内敛如常,仿佛将浩瀚宇宙纳入了方寸之间。函谷关前,万籁俱寂,唯有老子那蕴含无尽天地至理的声音在晨风中回荡。
张天落(牛)呆立当场,巨大的牛脑中一片轰鸣。
道可道,非常道。
这开篇之言,竟像一道闪电,瞬间劈开了他这头“非常之牛”的混沌处境!这着书的过程,这凝聚的“道韵”,竟让他体内沉寂的“钥匙”产生了前所未有的悸动!这函谷关下,这着书时刻,难道……正是“钥匙”得以开启的某种“门扉”?或是这无尽轮回中,一个足以撬动命运的“变数”?
老子继续书写,笔下的每一个字都仿佛承载着山岳之重。尹喜看得如痴如醉。周围秦卒虽不解深意,却被那股无形的庄严道韵所慑。关楼上的旗帜停止了飘动,整个世界仿佛都在屏息聆听。
张天落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明与震撼。在这一刻,他不再仅仅是困在轮回中的囚徒,也不仅仅是背负使命的刺秦者。他就是这宏大叙事的独特见证者。牛眼中,老子的身影在道韵流转中渐渐模糊,仿佛化作了一团承载宇宙本源的光;那支挥动的笔,像是一把正在开创天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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