揽月轩前的积雪还没有清扫干净,那一场惊心动魄的巫蛊风波却已如同被狂风卷过,留下了满地狼藉与无声的震撼。
皇后离去不久,皇帝的圣谕便紧随而至,宣朱婉清即刻前往乾清宫见驾。
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瞬间传遍了六宫。
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等待着最终的裁决。
皇后虽然已经当场做出了处置,但是皇帝的态度,才是真正决定风向的标尺。
朱婉清换下了那身沾染了雪水泥渍的宫装,重新梳洗,依旧是一身素净打扮,只是在那苍白的脸颊上略施薄粉,掩去了几分惊魂未定的痕迹,更显出一种坚韧与楚楚可怜交织的风致。
在帝王面前,过分的强势与过度的软弱皆不可取。
乾清宫东暖阁内,炭火烧得正旺,驱散了冬日的严寒,却驱不散那股无形的、属于权力顶峰的威压。
皇帝并没有坐在御座上,而是负手立,站在窗前,望着窗外覆雪的庭院,明黄色的龙袍在光影中显得格外耀眼。
“臣妾参见皇上。”朱婉清跪下行礼,声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微哑,那是劫后余生尚未完全平复的痕迹。
皇帝缓缓转过身,目光落在她身上,深沉难辨。“平身吧。”他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今日揽月轩之事,皇后已向朕禀明。你可还有话说?”
朱婉清站起身,却并没有抬头直视天颜,只是微微垂首,姿态恭谨而克制:“回皇上,皇后娘娘明察秋毫,已还臣妾清白。臣妾……唯有感激涕零,并无他言。”她没有趁机诉苦,也没有落井下石地指控宜妃,只是表达了对皇后处置的认可与感激。
这份冷静与识大体,让皇帝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赏。
他走到书案后坐下,指了指旁边的绣墩:“坐。将今日之事,原原本本,再与朕细说一遍。”
这不是不信任皇后,而是帝王需要听到不同角度、尤其是当事者最直接的陈述,以做出最准确的判断。
朱婉清谢恩坐下,依旧侧着身子,保持着妃子的本分。
她开始叙述,从清晨杏儿的异常,到皇后、宜妃突然驾临,再到人偶被精准搜出,以及她如何发现布料疑点、杏儿的谎言,如何请求核查,直至最终线索指向钟粹宫。。。。。。她语气平稳,逻辑清晰,没有夸大其词,也没有遗漏关键细节,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件与自己无关的旧事。
而,正是这种近乎冷酷的客观叙述,反而更具说服力,将一场精心策划的阴谋赤裸裸地呈现在了帝王的面前。
皇帝静静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光滑的紫檀木桌面,发出规律的轻响。
直到朱婉清说完,暖阁内陷入了一片寂静。
良久,皇帝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种深沉的寒意:“以巫蛊之术构陷妃嫔,其心可诛。”他顿了顿,目光如炬,看向朱婉清,“你受委屈了。”
短短五个字,却重逾千斤。
这不仅仅是安慰,更是帝王对此事的最终定性!
朱婉清心中一酸,这一次,不是伪装,而是劫后余生、沉冤得雪的真实情绪涌上了心头,眼圈微微泛红,她连忙低下头,声音带着一丝哽咽:“臣妾……谢皇上体恤。”
“你临危不乱,心思缜密,于绝境中能寻得生机,保全自身,亦维护了宫规尊严,很好。”皇帝的赞许更进一步,这已是对她个人能力的极大肯定。“若非你及时发现破绽,据理力争,只怕朕也要被这等魑魅魍魉之举所蒙蔽。”
“臣妾不敢当皇上如此盛赞。”朱婉清连忙道,“臣妾只是不愿蒙受不白之冤,更不愿见此等阴毒手段祸乱宫闱,令皇上烦心。能得皇上信任,臣妾已是万幸。”
她始终将姿态放得很低,并将维护宫闱安宁、为君分忧放在首位。
皇帝看着她谦逊而恭谨的模样,想到她入宫以来的种种表现,才华、仁心、智慧、以及此刻展现出的坚韧与冷静,心中那份因她年轻貌美而起的喜爱,似乎悄然沉淀,多了几分真正的欣赏与看重。
“宜妃御下不严,宫中流出禁物,卷入此等阴私,更兼……嫌疑重大,难辞其咎。”皇帝语气转冷,做出了最终的裁决,“即日起,褫夺其‘宜’字封号,降为妃,禁足钟粹宫一年,份例减半,非诏不得出,亦不得见外人。其宫中一应涉案宫人,由皇后与慎刑司严加审讯,按宫规处置,绝不姑息!”
褫夺封号!
禁足一年!
份例减半!
这对一位曾经宠冠后宫、育有皇子的高位妃嫔而言,无疑是极其沉重的打击!
几乎等同于被打入了冷宫!
皇帝此举,既是惩罚,也是做给六宫看,更是对朱婉清所受委屈的强力补偿与撑腰!
“皇上圣明!”朱婉清起身,再次深深下拜。
她知道,这个结果,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皇帝没有彻底废黜宜妃,是顾及皇子与朝局的平衡,但是如此严厉的惩罚,足以震慑后宫,也让宜妃势力大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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