揽月轩内,空气仿佛凝固了一样。那扎满银针、写着宜妃生辰八字的人偶,在冬日惨淡的阳光下,泛着诡异冰冷的光。
宜妃的指控声犹在耳边,皇后的目光如同一座大山,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所有宫人面无人色,仿佛已经看到了血溅当场的结局。
朱婉清跪在冰冷的地上,却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沉重而缓慢地跳动。
她没有如众人预料的那样惊慌失措,也没有徒劳地哭喊冤枉。
在皇后那声“朱婉清!你还有何话说?”大声的厉喝之后,她只是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了头。
脸上,没有任何的恐惧,只有一种近乎凛冽的平静,和一丝深不见底的疲惫与嘲讽。
她没有立刻回答皇后,反而将目光转向了那个举着人偶、一脸“正气凛然”的慎刑司嬷嬷,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这位嬷嬷,好利落的手脚。本主日日安寝的床榻,褥子与床板之间的缝隙,如此隐蔽之处,嬷嬷竟能不假思索,一击即中,仿佛早就知道东西藏在那里一般?”
那嬷嬷的脸色微变,强自镇定道:“才人休要胡言!奴才……奴才只是搜查得仔细了一些!”
“仔细?”朱婉清轻轻重复了一遍,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目光又转向皇后和宜妃,“皇后娘娘,宜妃娘娘,臣妾方才便觉奇怪。这揽月轩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慎刑司诸位一不入库房,二不查书案,直奔臣妾寝殿,更是直扑床榻之下……这目标,是否也太过明确了些?倒像是……被人提前告知了确切位置一般。”
宜妃心头一跳,厉声道:“朱婉清!你休要转移视线,攀诬他人!证据确凿,任你巧舌如簧,也难逃罪责!”
“娘娘稍安勿躁。”朱婉清依旧平静,甚至微微侧首,对身旁跪着、吓得浑身发抖的秋月道,“秋月,去将小德子唤来。再请皇后娘娘允许,将昨夜至今晨,所有在臣妾寝殿内外当值、出入过的宫人,全部带到院中。”
皇后眉头紧锁,看着朱婉清这副与当前危局格格不入的镇定,心中疑窦丛生,沉吟了片刻,挥了挥手:“准。”
很快,小德子快步而来,神色凝重却不见慌乱。
而揽月轩内昨夜值守的两名太监、两名宫女,以及今早伺候梳洗的秋月和杏儿,全都战战兢兢地跪在了院中。
朱婉清的目光,首先落在了杏儿身上。
杏儿早已面无人色,身体抖得如同风中的落叶。
“杏儿,”朱婉清的声音依旧平和,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你今早替本主梳头时,说昨夜起夜,听到院中有野猫动静,惊着了,可是如此?”
“是……是……”杏儿声音发颤。
“具体是何时?在何处听到的?”朱婉清追问。
“大……约是子时末……在……在后院角门附近……”杏儿几乎要晕过去。
朱婉清不再看她,转而向小德子问道:“小德子,本主记得昨夜是你亲自检查门户后落的锁。你可曾发现角门附近有野猫的痕迹?或是锁具有被破坏的迹象?”
小德子立刻躬身,声音洪亮清晰:“回小主,回皇后娘娘!奴才昨夜亥时三刻检查全院门户,角门锁具完好无损,绝没有野猫闯入或人为破坏的痕迹!今早奴才亦按惯例巡查,雪地平整,并没有任何猫爪的足迹!”
此言一出,杏儿的谎言不攻自破!
她为何要说谎?
众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了杏儿的身上。
杏儿“哇”地一声哭了出来,瘫软在地,语无伦次:“奴婢……奴婢看错了……是奴婢糊涂……”
“看错了?”朱婉清声音转冷,“那你再看看此物!”她猛地指向那慎刑司嬷嬷手中的人偶,“你可认得包裹此人偶的布料?”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到那人偶上。
那素白锦缎,乍看很寻常,但是在雪光映照下,隐隐能看到极其细微的、同色丝线织就的缠枝莲暗纹。
杏儿抬头看了一眼,脸色瞬间死灰,嘴唇哆嗦着,再也说不出话来。
就在这时,朱婉清忽然对皇后道:“皇后娘娘,臣妾恳请,查验杏儿所居的下人房,尤其是她的衣物箱笼!另外,请传内务府负责记录份例发放的管事太监,核对近三个月来,揽月轩宫人份例中,可有此等带有暗纹的素白锦缎!”
皇后眼中精光一闪,立刻下令:“去查!”
不过片刻功夫,前往杏儿住处搜查的嬷嬷便回来了,手中捧着一件半新的宫女棉袄,以及几块裁剪剩下的零碎布头,那布料,与包裹人偶的素白锦缎,无论是质地、颜色还是那隐秘的缠枝莲暗纹,都一模一样!
同时,被匆匆传来的内务府管事太监也战战兢兢地回禀:“回皇后娘娘,揽月轩宫人近三个月的份例中,并没有此等带暗纹的锦缎记录。此种锦缎,乃是去岁江南贡品,除了赏赐给各宫主子,只有……只有钟粹宫的宫女份例中,曾拨付过一批,用以制作冬衣内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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