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内,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冰块,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刚才的喜庆与喧嚣被一种寂静的恐惧彻底取代了,唯有侍卫们铠甲摩擦发出的冰冷声响,以及一些低位妃嫔和命妇压抑不住的细微啜泣声,在空旷的大殿中显得格外刺耳。
御座之上,皇帝面沉如水,那双平日温和时如春水,锐利时如寒星的眸子,此刻只剩下深不见底的幽暗与雷霆降临前的可怕平静。
他并没有再看那只死猫,也没有看瘫软如泥的李秀女,目光如同实质,缓缓扫过下方每一个脸色苍白、噤若寒蝉的臣子与女眷。
皇后坐在他身侧,凤袍下的手指紧紧攥着扶手。在她的管辖下,在如此重要的宫宴上,竟出现这等骇人听闻的投毒之事,这不仅是挑衅皇权,更是对她中宫权威的严重打击。
她的脸色同样难看,但眼神中还维持着一丝属于皇后的镇定。
“封锁大殿,任何人不得擅自出入。”皇帝的声音不高,却带着金石之音,清晰地传遍每个角落,“内侍省,慎刑司,即刻联手,给朕查!朕倒要看看,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朕的眼皮子底下行此魑魅魍魉之举!”
“奴才遵旨!”内侍省总管与慎刑司管事太监立刻跪地领命,额头渗出冷汗,知道此事若处理不当,他们项上人头难保。
调查迅速展开。
侍卫们严密控制现场,所有参与宴席服务的宫女太监被勒令原地待命,一个个面无人色。
太医署的院判亲自上前,战战兢兢地查验死猫和那半杯残酒。
片刻后,院判跪地回禀,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启禀陛下,娘娘。。。此物。。。乃是‘鹤顶红’混合了数种剧毒之物提炼而成的秘药,名唤‘锁喉散’,性烈无比,入口封喉,顷刻毙命。。。这猫儿,便是中了此毒。”
“锁喉散。。。”皇帝咀嚼着这个名字,眼中寒光更盛。
如此剧毒,出现在宫廷御宴之上,其心可诛!
所有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聚焦到李秀女和依旧跪伏在地的朱婉清身上。
李秀女是那酒杯的主人,而朱婉清,是方才“意外”打翻酒盏,引发后续一系列事件的人。
李秀女此刻已稍稍回神,巨大的恐惧让她涕泪横流,挣扎着爬跪起来,不住地磕头,声音凄厉:“陛下明鉴!皇后娘娘明鉴!不是臣女!臣女冤枉啊!臣女怎会……怎会有这种东西!那酒、那酒是宫宴统一备下的,臣女也不知道为何会有毒啊!”她语无伦次,几乎要晕厥过去。
皇帝的目光冷冽地扫过她,并没有表态,而是转向了朱婉清。
“朱才人。”
朱婉清闻声,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保持着跪姿,却微微直起了上身,露出那张虽显苍白却异常镇定的脸。
她再次叩首,声音清晰,带着一丝后怕,却不失条理:“臣女在。”
“方才之事,你乃亲历者。将你所见所闻,原原本本,细细道来。不得有半句虚言,亦不得妄加揣测。”皇帝的声音不容置疑。
这是关键时刻。
一言可生,一言可死。
朱婉清抬起头,目光澄澈,先是看了一眼御座上的帝后,眼神中带着敬畏与坦诚,然后才缓缓开口,声音不高不低,确保周围几位高位妃嫔也能听清:
“回陛下,娘娘。方才臣女因所作诗篇蒙陛下、娘娘谬赞,心中欣喜,又感念皇恩浩荡,便想举杯遥敬,以表感怀之心。”
她开始叙述,从自己的动机入手,合情合理。
“而,就在臣女欲举杯时,不慎衣袖拂落了案上糕点,污了刘宝林的裙摆。臣女心中愧疚慌乱,急忙离席道歉,并欲帮刘姐姐擦拭。”
“就在臣女俯身之际,”她话锋微顿,似乎在回忆细节,语速放缓,“似乎……似乎闻到一丝极淡的、不同于酒香的异样气味,从那酒杯中逸出。但当时情形混乱,臣女心神不宁,只以为是殿内熏香混杂,并未深想。”
“之后,臣女起身,因心中仍觉不安,动作失措,又不慎撞翻了李姐姐案上的酒盏。”
“臣女惶恐,急忙用自己的酒向李姐姐赔罪,但李姐姐未曾接受。”
她陈述到这里,略一停顿,才继续道,语气带着深深的后怕与一丝恰到好处的困惑:“后来。。。后来那猫儿窜出,舔舐了李姐姐案上另一杯酒。。。便。便。。发生了之后的事。臣女所言,句句属实,刘宝林、李秀女以及在旁几位姐姐皆可作证。臣女实在不知……不知那酒中竟藏有如此剧毒。”
她说完,再次深深俯首。
整个陈述过程,她没有指责任何人,甚至没有强调自己“调换酒杯”的举动,只是客观地描述了事情发生的顺序和自己的感受。她提到了“异样气味”,但表示不确定;她解释了两次“意外”都是源于自己的“慌乱”和“失措”;她将最终毒酒的暴露归因于“猫儿窜出”这个偶然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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