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传来的冰凉触感,与心底涌起的寒意交织在一起。
朱婉清,不,现在或许该称她一声朱才人,端坐在喧嚣与华彩之中,周遭是曼妙的歌舞、清脆的杯盏碰撞声和虚伪的笑语。而,她的整个世界仿佛在那一刻凝固,只剩下手中这盏琉璃杯,以及杯中那荡漾着琥珀色光泽、却暗藏致命杀机的液体。
那丝甜腻中带着阴冷的气息,虽被酒香极力掩盖,却如同毒蛇吐信,精准地刺入她敏锐的感官。是牵机?是鸩毒?亦或是某种更为隐秘阴损的宫廷秘药?她无法立刻分辨,但可以肯定,只需一口,便能让她香消玉殒,或是身败名裂。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如同擂鼓。
但她的脸上,依旧是方才作诗受赏后恰到好处的微醺与浅笑,眼神甚至带着一丝欣赏,望向殿中翩跹的舞姬,仿佛全然沉浸在这盛世华章之中。
电光火石之间,思绪已千回百转。
不能声张。
此刻惊呼,无人证物证,反而会打草惊蛇,甚至被反咬一口,诬陷她哗众取宠,扰乱宫宴。
更不能饮下,那是自寻死路。
必须找到一个万全之策,既要避开这杀身之祸,最好还能让这暗处的毒蛇,露出些许痕迹。
她的目光,似是不经意地扫过席面。
精致的菜肴,晶莹的瓜果,还有身旁几案上,那与她手中一模一样,专为秀女准备的琉璃盏。
坐在她邻座的,是那位方才与她交谈的刘宝林,再过去一位,则是另一位姓李的秀女,家世似乎不错,眉宇间带着几分倨傲,在之前的接触中,曾对她流露出过不易察觉的敌意。
一个大胆而冒险的计划,在她心中瞬间成型。
机会稍纵即逝。
就在一曲终了,舞姬施礼退下,殿内响起一片礼节性掌声,众人的注意力略有分散的刹那.
朱婉清手腕微抬,作势要举杯向邻座的刘宝林示意。
而,她的袖口看似无意地拂过自己案几的边缘,带倒了那碟刚刚呈上、摆放精巧的千层蜜枣糕。
“哎呀!”
一声低低的惊呼,并非做作,带着几分真实的慌乱。
精致的瓷碟摔落在地,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几块沾满蜜糖的枣糕滚落,恰好滚到朱婉清与刘宝林的裙摆之间,黏腻的糖浆沾染了昂贵的衣料。
这突如其来的小意外,瞬间吸引了附近所有人的目光。
刘宝林“啊”了一声,下意识地低头去看自己的裙子。
周围的谈笑声戛然而止,纷纷侧目。
“对不住,对不住!刘姐姐,是妹妹失手了!”朱婉清连忙放下手中的琉璃杯,脸上满是歉意和窘迫,急忙拿起自己的锦帕,俯身要去帮刘宝林擦拭。
就在她俯身、衣袖遮挡住大部分动作的瞬间,她的左手快如闪电,将自己那杯毒酒与刘宝林案上那杯尚未动过的、满溢的酒盏,悄无声息地调换了过来。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借助了身体和衣袖的完美掩护,在混乱和视线的死角中完成,快得令人无法察觉。
“无妨,无妨的,妹妹快别忙了。”刘宝林性子温和,虽心疼新衣,但也连忙摆手,自己拿出帕子擦拭。
而朱婉清在“帮忙”擦拭了几下,重新直起身时,仿佛因这意外而心神不宁,手肘又“不小心”地撞向了另一侧那位李秀女的案几。
“哐当!”
又一声脆响!李秀女案上那杯她刚刚浅酌了一口的酒,被朱婉清的手肘撞翻,殷红的酒液泼洒出来,染湿了李秀女的袖口和案上的织锦桌围。
“你!”李秀女猛地站起,柳眉倒竖,怒视朱婉清。
她本就对朱婉清心存嫉妒,此刻新衣被污,更是火冒三丈。
“李姐姐恕罪!妹妹不是有意的!”朱婉清连连道歉,表情惶恐无助,将一个因闯祸而惊慌失措的新晋秀女扮演得淋漓尽致。
她手忙脚乱地拿起自己案上那杯如今已是无毒的那杯酒,递了过去,“妹妹用这杯酒给姐姐赔罪,万望姐姐海涵!”
她递过去的,正是刘宝林那杯干净的酒。
李秀女冷哼一声,看她态度恭谦,又在众目睽睽之下,不好过于发作,但让她喝朱婉清递来的酒,那是绝无可能,觉得失了身份。
她愤愤地一把推开朱婉清的手,没好气道:“不必了!毛手毛脚,成何体统!”
这一番动静,虽然不大,但接连两次“意外”,已然引起了更高处的注意。
“下方何事喧哗?”皇后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悦传来。完美的宫宴出现这等失仪之事,确实令人皱眉。
所有人的目光,包括御座上的皇帝、太后,以及一众高位妃嫔,都聚焦到了秀女席位这一角。
朱婉清立刻离席,跪伏在地,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颤抖:“回禀皇后娘娘,是臣女不慎,失手打翻了糕点与酒盏,污了刘姐姐和李姐姐的衣裳,惊扰了圣驾与娘娘,臣女罪该万死!”
她将责任全然揽到自己身上,姿态放得极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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