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有点紧张,毫无睡意的朱婉清就这样躺在床上,思绪却飘向了远处。
忽然,从窗户那边传来了一阵极轻微的“笃笃”的敲击是声,极有节奏地响了三下。
朱婉清瞬间警醒。
她悄然下床,没有点燃灯烛,赤足走到了窗边,警惕地透过支摘窗的缝隙向外望去。
黑色的夜,庭院中黑蒙蒙的一片,不见人影。
但当她目光下移,落在窗台上时,心跳猛地漏了一拍。
那里,再次出现了一个被油纸包裹得严严实实小物件。
油纸包裹的形状很厚实。
朱婉清没有丝毫犹豫,迅速开窗取了包裹,关紧窗户,动作一气呵成。
她回到内室,就着窗外透进的模糊的光线,小心翼翼地拆开油纸。
里面并非纸条,而是一个仅有拇指长短、做工却极为精巧的紫竹小筒,筒口以火漆封缄,火漆上印着一个陌生的、看似云纹又似龙鳞的徽记。
除此之外,还有一支通体莹白、材质似玉非玉的发簪,簪头被巧妙地雕成了一朵半开的玉兰花苞,形态雅致,做工精细,但看上去并无太多特异之处,像是市面上能买到的、中等偏上的首饰。
朱婉清的注意力首先被那紫竹小筒吸引。
她用小指的指甲小心翼翼地剔开火漆,从筒中倒出了一卷质地异常柔软坚韧的素笺。
展开素笺,字迹清秀挺拔、带着金石之风的楷书。
内容也更为直接:
“恭贺才人如愿以偿。”
“宫深似海,步步惊心。尤需警惕之人:钟粹宫主位,宜妃。”
“玉簪内含玄机,遇险时,用力拧转簪头花苞,或可解一时之厄。望善用之,谨慎藏之。”
“前路多艰,珍重。”
没有落款,没有多余的情感流露,只有最简洁的信息与最实用的帮助。
朱婉清捏着信笺,久久无言。
这送信之人,能量显然远超她的想象。
不仅能将消息精准地在深夜送入防守严密的朱府,更能洞悉后宫内部的人事,甚至连宜妃这座靠山、及其所在的宫室都一清二楚地点明。
这绝非普通宫人或低阶妃嫔所能做到。
放下信笺,朱婉清拿起那支玉簪,触手温润。
她依着信中所言,手指轻轻捏住那雕琢成花苞的簪头,试探性地微微用力,顺时针一拧。
“咔哒”一声极轻微的机括响动,花苞竟然真的应声旋开,露出了中空的簪身。
借着微弱的光线,能看到里面似乎填充着一些细腻的、带着淡淡异香的粉末。
她不敢细闻,立刻将簪头拧回原状。
这竟是一件精巧的防身利器!
信中说“或可解一时之危险”,想必这粉末并非致命之物,很可能是迷药、催泪之物或者能制造混乱的东西。
在关键时刻,确实可以争取到一线生机。
这份礼,太重了。
不仅在于物品的巧妙,更在于这份未雨绸缪的心意。
她将信笺凑近灯烛,看着火焰将其吞噬,化为灰烬。
那枚紫竹小筒和油纸,她也仔细处理掉,不留痕迹。
然后,她拿着那支玉簪,在灯下反复观摩。
玉兰,高洁,坚韧,早春绽放,不畏严寒。
朱婉清将玉簪小心翼翼地插入发间,对着模糊的铜镜照了照,与她那身清雅的气质十分相配,毫不突兀。
她决定,入宫后,若无特殊情况,要常戴此簪。
寅时刚过,天光还没有亮,朱府内外已是灯火通明。
最后一次检查行装,确认银钱、药材、紧要物品均已妥善安置。
朱婉清身着符合才人品级的浅绯色宫装,发髻梳得一丝不苟,除却几支规制的珠钗,那支玉兰花簪被她稳稳簪在不起眼却易于取用的位置。
前厅之中,朱正弘、柳姨娘带领朱府下人早已等候。
与十日前归家时的喧嚣热闹不同,此刻的送别,带着一种更为庄重甚至压抑的气氛。
朱正弘脸上没了那份过于外露的喜色,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着期盼与忧惧的复杂情绪,他张了张嘴,最终只化作一句沉沉的叮嘱:“才人小主。。。入宫后,万事。。。珍重。”
柳姨娘也收敛了所有外露的情绪,与朱婉如一同躬身行礼,姿态恭顺,只是那低垂的眼帘下,藏着何种心思,便不得而知了。
朱婉清目光平静地扫过他们,最后落在被瑞珠搀扶着、站在稍远处的祖母身上。
祖母没有多言,只是对她微微颔首,那双历经沧桑的眼中,是看透世事的了然与无声的支撑。
她深吸一口气,向朱正弘及祖母行了最后一个家礼。
“女儿拜别父亲,拜别祖母。”
没有多余的言语,转身,扶着秋月的手,踏着熹微的晨光,一步步走向府门外那辆早已等候的、属于宫廷的青帷马车。
车轮滚动,碾过青石板路,将朱府、将过往的一切,都留在了身后。
街道寂静,唯有马蹄声与车轮声规律地回响。
朱婉清端坐车内,闭目养神,面容沉静如水,唯有交叠置于膝上的双手,指尖微微用力,泄露了内心深处那一丝无法完全压制的波澜。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