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的庭院空气清新,草木翠色欲滴。
而朱府上下,尤其是朱婉清所居的院落,却无暇欣赏这雨霁初晴的景致,弥漫着一种忙碌而压抑的紧张气氛。
今日,是入宫前的最后一日。
朱婉清起身后,并没有如往常一般先梳洗,而是命秋月紧闭院门,开始了最后一次,也是最重要的一次行装整理。这并非普通的出嫁装箱,而是如同将士出征前,最后一次清点、擦拭自己的甲胄与兵刃。
“秋月,将我们所有的银钱都拿出来。”朱婉清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秋月应声,从床榻下的暗格、箱笼的夹层中,取出了数个沉甸甸的荷包和一个小巧的紫檀木匣。里面不仅有朱府公中按份例给的二百两银子,更有祖母私下塞给她的两张一百两银票,以及她自己在入选后,一些前来道贺的官员家眷“顺手”塞给的、价值不菲的金银锞子和小额银票。林林总总,折算下来,竟有近六百两之多。
在这深宫之中,银钱虽非万能,但无钱却是寸步难行。
打点太监宫女,探听消息,乃至在份例被克扣时保障基本生活,都离不开它。
朱婉清仔细将银钱分门别类。
大部分银票和整锭的银子,放入一个特制的、带有夹层的梳妆匣底层。
一部分易于打赏、又不起眼的小额银票和金银锞子,分别塞入几个不同的荷包,准备交由秋月和自己分别随身携带。还有一些散碎银子,则放在明面的箱笼里,以备不时之需。
“记住,”她叮嘱秋月,“财不可露白。这些银钱是我们立足的根本,非到万不得已,不可轻易动用大额。平日里打赏,也要看人下菜,既要显得大方,又不能让人以为我们底子太厚,惹来不必要的觊觎。”
“是,小姐,奴婢记下了。”秋月郑重点头。
接着是药材。
朱婉清深知宫廷阴私手段防不胜防,饮食、香料、甚至衣物都可能被人动手脚。
她提前通过祖母的关系,从相熟且口风极严的药材铺,购置了一批药材。
其中有常见的清热解毒的黄连、金银花;有治疗肠胃不适的藿香、砂仁;有活血化瘀的田七;甚至还有一些药性温和、但能检验常见毒物的药材粉末,被她小心地混入不同的香囊和胭脂盒的夹层中。
还有几瓶成药,如功效可靠的安神丸、治疗风寒的丸剂,以及一小罐上好的金疮药。
“这些药材,分开存放。常用的放在明处,那些特殊的,务必藏好,非到性命攸关,绝不可让人知晓。”朱婉清一边亲自将一些关键的药材塞进一件旧棉衣的填充物里,一边低声吩咐。
她将自己前世所知的一些简易药理知识,也尽可能传授给秋月,让她能辨识一些基本的症状。
行李准备停当,接下来便是人的问题。
按照宫规,才人位份可携带一名贴身侍女入宫。
这个人选,至关重要,必须是绝对的心腹,聪明、沉稳,且能共患难。
秋月自不必说,是唯一的人选。
她与朱婉清一同长大,历经磨难,忠心毋庸置疑,且在这些时日的磨砺下,也愈发机敏懂事。
而,朱婉清思考的,却不止于此。
她深知一人在宫中势单力薄,若能多一个臂助,便是多一分力量。
她想起了祖母身边那个名叫瑞珠的丫鬟,年纪稍长,性子沉稳,不多言不多语,却极为细心,且略通一些医理,是祖母精心调教出来的人。
她沉吟片刻,对秋月道:“你去请瑞珠姐姐过来一趟,就说我有些针线上的事想请教她。”
瑞珠很快便来了,依旧是一副低眉顺眼的恭谨模样。
朱婉清让她坐下,摒退了秋月,只留她二人在内室。
她看着瑞珠,开门见山:“瑞珠姐姐,我明日便要入宫了。宫中情形,想必你也知晓一二。秋月虽好,但终究年轻,许多事思虑未必周全。祖母年事已高,我身在宫中,最放心不下的便是她老人家。”
瑞珠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却并没有接话,只是安静地听着。
“我想向祖母将你要过来,随我一同入宫。”朱婉清目光澄澈地看着她,“名义上,你是作为我感念祖母恩情,特意带入宫中去打理一些琐事、并时常与府中传递消息的。但实际如何,你我都明白。宫中险恶,我需要一个像姐姐这般沉稳周到的人在身边提点、协助。不知姐姐可愿意?”
她没有用身份压人,而是以商量的口吻,并点明了其中的风险与责任。
瑞珠沉默了片刻,脸上并没有太多惊讶,显然对此已有预料。
她缓缓起身,向朱婉清行了一个大礼,声音平静却坚定:“承蒙才人小主看得起。老夫人对奴婢恩重如山,小主是老夫人的心头肉,奴婢能为小主分忧,便是报答老夫人的恩情。宫中艰险,奴婢不怕,愿随小主入宫,竭尽所能,护小主周全。”
成了!
朱婉清心中一定,亲自扶起瑞珠:“好!有姐姐这句话,我便放心了。往后在宫中,我们主仆三人,便是一体,荣辱与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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