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铭晟那封可笑的书信连同朱婉清利箭般的回击,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短暂的涟漪后,并没有在朱府掀起更大的波澜。
至少表面如此。
永昌伯府那边也出乎意料地保持了沉默,不知是李铭晟羞于将自取其辱的事情张扬出去,还是在酝酿着别的什么。
朱婉清乐得清静。
她清楚,口舌之争的胜利只是最浅层的,真正的较量,永远在于无声处的积累和力量的此消彼长。
祖母的赏赐和安王妃隐约的青睐,像一层无形的护甲,让她在朱府的生存环境得到了些许改善。份例不再被明目张胆地克扣,下人们的态度也恭敬了许多,连刘婆子送饭时,那肥胖的脸上都挤满了谄媚的笑容。
但这还远远不够。
她需要的是真正的自主权,是经济上的独立,是无人能轻易动摇的根基。而这一切的核心,在于夺回母亲那份被柳姨娘吞没的庞大的嫁妆。
这日,秋月从外面回来,脸上带着压抑的兴奋和一丝紧张。她小心地关上房门,从袖中掏出一个小布包,递给朱婉清。
“小姐,您看。这是奴婢哥哥今天早上送进来的。”秋月压低声音,眼睛亮晶晶的。
朱婉清打开布包,里面是几块用料扎实、做工却略显粗糙的桂花糕,还冒着微微的热气。她掰开一块,里面露出一张卷得极细的纸条。
这是她与秋月商量好的联络方式。
秋月的哥哥在城外一家车马行做伙计,人还算机灵可靠,且识得一些字,且对柳姨娘那边的人并无好感。通过他,可以相对安全地与外界传递一些不引人注意的小东西。
展开纸条,上面是歪歪扭扭的几行字,是秋月哥哥的笔迹。内容是关于京城西街“锦瑟绸缎庄”的一位老掌柜的近况。这锦瑟绸缎庄,正是母亲嫁妆单子上列出的六间铺面之一,也是经营状况最好的一间。纸条上说,老掌柜姓孙,在铺子里干了快三十年了,原是母亲陪嫁铺子里的老人,如今却似乎颇受排挤,管事的换成了柳姨娘的一个远房亲戚,孙掌柜整日唉声叹气,有次醉酒还嘟囔“对不起先东家”之类的话。
朱婉清的目光在“对不起先东家”几个字上停留了片刻,眸色渐深。
“秋月,”她收起纸条,将桂花糕重新包好,“这糕点看着不错,你拿去和大家分着吃了吧。”
秋月会意,知道小姐这是要处理纸条的意思,连忙点头,又将糕点拿了出去。
屋内恢复寂静。
朱婉清走到窗边,看着院中那棵叶子已落尽的老树,心中飞快盘算着。
孙掌柜。。。一个心怀愧疚的旧人。
这或许是一个突破口。
但是贸然接触,风险极大。
柳姨娘虽然禁足,但其经营多年的势力网仍然存在,尤其是这些盈利丰厚的铺子,必然看得极紧。如何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联系上孙掌柜,并取得他的信任?
需要一个人,一个能自由出入府门、且不会引起柳姨娘势力注意的人。
她想到了一个人,门房小柱子。
上次让他送信给李铭晟,他办得不错,也拿到了赏钱。这是个机灵且急需用钱改善处境的孩子,而且他母亲曾是母亲身边的人,天然有一份香火情在。
“秋月。”她轻声唤道。
秋月立刻走了进来:“小姐?”
“去叫小柱子过来一趟,就说。。。我有些旧书想让他帮忙拿去书局问问价。”朱婉清找了个合情合理的借口。主子让下人变卖些用不着的旧物,是常事,不会惹人怀疑。
很快,小柱子被领了进来。
他比上次见面的时候似乎更精神了一些,衣服也干净了不少,但是见到朱婉清,还是显得有些拘谨和敬畏,低着头不敢与其直视。
“奴才给大小姐请安。”
“起来吧。”朱婉清语气平和,指了指旁边一摞早已准备好的、确实有些年头的闲书,“这些书放着也无用,你拿去西街的文萃书局,问问掌柜能折多少价。多的,便赏你了。”
小柱子连忙应下:“是,奴才一定办好。”
朱婉清端起茶杯,似不经意地问道:“听说你娘以前是在先夫人院里做事的?”
小柱子身子微微一僵,眼中掠过一丝黯然,低声道:“回大小姐,是。。。奴婢的娘以前是给先夫人梳头的。。。”
“哦。”朱婉清轻轻的点了点头,语气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怀念和怅然,“先夫人仁厚,对待下人极好。你娘如今身子可好些了?”
小柱子没有想到大小姐会关心这个,受宠若惊之余又有些酸楚:“劳大小姐记挂,娘她。。。还是老样子,时好时坏,药一直没断过。”
“唉,也是个不容易的。”朱婉清轻轻叹息一声,对秋月道,“去取两吊钱来。”
秋月取来钱,朱婉清示意她交给小柱子。
小柱子愣住了,不敢接:“大小姐,这。。。。。。”
“拿着吧。”朱婉清语气温和却不容拒绝,“给你娘抓几副好药。先夫人若在天有灵,想必也不愿见旧人如此的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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