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光渐盛,宫墙内外的柳枝已抽出嫩黄的细芽,桃花、杏花也赶着趟儿似的,在向阳的枝头绽开星星点点的粉白。
立政殿后的花园里,几株特意移栽的西府海棠,也鼓起了胭脂色的花苞,在温暖的阳光下舒展着身姿。
然而,这宫中真正的“春光”,似乎更多地凝聚在了一个小小的、玉雪可爱的人儿身上——晋王李贞与王妃武媚娘的长女,刚满三岁的李安宁。
安宁郡主的生辰宴并未大操大办,只在立政殿设了家宴。但自那日后,这位晋王府的掌上明珠,便成了后宫之中,除了小皇帝与摄政王夫妇外,最受瞩目的存在。
她不仅继承了父母容貌上的优点,眉目精致如画,肌肤雪白剔透,更难得的是性子活泼聪颖,爱说爱笑,丝毫不怕生,一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总是骨碌碌转着,对什么都充满好奇。
李贞本就疼爱这个女儿,自武媚娘有孕后,似乎将更多对未出世孩子的期待与柔情,也倾注在了安宁身上,每日政务再忙,总要抽空抱抱她,逗弄一会儿。武媚娘更是将女儿视若珍宝,呵护备至。
后宫的妃嫔们,哪个不是人精?眼见着王爷王妃对这位小郡主的宠爱日甚一日,心中都明白,若能讨得这位小祖宗欢心,甚至能常伴其左右,无疑是在王爷王妃面前挂了号、长了脸。
更何况,王妃如今再度有孕,若能借此与未来的皇子皇女也建立亲近关系,其长远益处,不言而喻。一时间,讨好、亲近李安宁,竟隐隐成了后宫一股新的风潮。
在这股风潮中,表现最为积极的,莫过于新罗公主金明珠。
这一日午后,阳光正好。金明珠带着两个捧着大盒小箱的侍女,早早便来到了立政殿后园,专供小郡主玩耍的“稚趣轩”。
她今日穿了一身鹅黄色的宫装,裙摆上绣着憨态可掬的垂耳兔,发间也只缀了几朵小巧的绢花,显得格外清新活泼,倒比平日里盛装时更添几分邻家少女的亲切。
李安宁正被乳母牵着,在铺了厚厚绒毯的轩内蹒跚学步,见到金明珠带来的一堆新奇玩意儿,立刻被吸引了注意力,咿咿呀呀地伸着小手。
“安宁郡主,看,这是明珠姨姨从家乡带来的宝贝哦!”金明珠笑容灿烂,先拿出一个彩绘的木偶小人。
她轻轻扭动木偶背后的机关,那小人竟在平整的案几上,随着她哼唱的新罗小调,一摇一摆地跳起舞来,动作虽简单,却憨态可掬。
“舞!舞!”李安宁看得目不转睛,拍着小手,咯咯直笑。
金明珠又拿出一个色彩极为鲜艳、镶嵌着细小贝壳的陀螺,用特制的鞭子一抽,陀螺便飞速旋转起来,在阳光下折射出彩虹般的光芒,引得李安宁兴奋地绕着桌子追着看。
她还带来了会发出鸟鸣声的陶埙、用香草填充的布偶小老虎……每一样都新奇有趣,投孩子所好。
她也不端架子,陪着李安宁坐在地毯上,手把手教她玩陀螺,模仿木偶跳舞,笑声清脆悦耳,很快便赢得了小郡主的亲近,一口一个“明珠姨姨”叫得亲热。
与金明珠的热闹主动不同,高句丽王女高慧姬,走的是另一条路。
她来得要晚些,也安静得多。只带了一个小小的锦囊。她先向在场照看的乳母和宫女颔首致意,然后才走到被玩具暂时吸引注意力的李安宁身边,并未立刻拿出东西,只是安静地看了一会儿孩子玩耍。
待到李安宁玩累了陀螺,注意力稍有分散时,高慧姬才从锦囊中取出厚厚一叠制作异常精美的卡片。那卡片以洁白挺括的桑皮纸制成,边缘勾勒着淡金色的云纹。
每张卡片正面,是一个以端庄楷书写就的汉字,墨色饱满,笔锋有力;反面,则配着一幅与字义相关的、线条简洁却生动传神的插图。
更妙的是,在一些字的旁边,还用极小的字标注了与之相关的高句丽民间传说或物产,既有趣味,又增长了见识。
“郡主,可认得这个字?”高慧姬抽出一张画着栩栩如生的小马驹的卡片,指着正面的“马”字,声音轻柔舒缓,如春风拂过琴弦。
李安宁被那精致的小马插图吸引,凑过来看,奶声奶气地学:“马……”
“对,马儿跑得快。”高慧姬微微一笑,又抽出一张画着连绵山峰的“山”字卡片,“那这个呢?”
“山……”李安宁学得很认真。
高慧姬极有耐心,一个字一个字地教,遇到李安宁学得好的,便温柔夸奖;遇到她分心或记不住的,也不急躁,只是将卡片收好,换个时间再教。
她教字时,还会将那些高句丽的传说,用简单易懂的话语讲出来,什么“长白山的金达莱花为什么是红的”、“鸭绿江里的鱼儿会唱歌”。
这些故事虽短,却充满了异域风情,听得李安宁和一旁伺候的乳母宫女都入了神。
不过小半个时辰,李安宁竟跟着她认了七八个字,还记住了两个小故事。连经验老道的乳母张氏都暗自点头,这位高丽王女,教孩子倒是很有一套,不急不躁,寓教于乐,是用了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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