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摸黑躺回床上时,枕头底下的纸条硌得后背生疼。
月光在窗台上淌成一片银水,老皮蜷在我颈侧,鼠须随着呼吸轻颤。
阿慧最后那句话还在耳朵里嗡嗡响——“林怀远的实验需要活的地仙”,可她塞给我的纸条,明明写着野人山后崖,怎么展开时却多了幅歪斜的地图?
手指无意识摩挲着纸条边缘,铅笔印子蹭得指腹发涩。
地图上歪歪扭扭画着个方框,旁边标着“西侧锅炉房”,底下还有行小字:“那里才是真正的药源起点。”我喉结动了动——昨晚阿慧说3号床的事时,走廊里明明只有护士推车声,难道她塞纸条时被人换了?
老皮突然用尾巴卷住我手腕,鼠语里带着焦躁:“她走的时候,白大褂口袋鼓着。”我心里一凛——阿慧的白大褂前襟平时总掖得整整齐齐,昨晚却有块明显的凸起,像藏着什么硬物。
难道她在被打断前,原本要给的是另一张纸条?
后半夜的雨来得急,打在玻璃上噼啪作响。
我盯着天花板上晃动的树影,听着东头老金的嚎叫混着雨声,翻来覆去睡不着。
床板下的铁片硌着腰,那是我用三个月时间在床栏上磨出来的,边缘已经锋利得能划破油皮。
现在它贴着我后腰,像块烧红的炭。
闹钟在五点半准时响了。
我闭着眼数到第十声,才掀开被子坐起来。
隔壁床的老张还在打呼噜,口水把枕头洇湿了一片。
我套上洗得发白的病号服,把铁片藏进袖管,转身时老皮已经顺着裤管爬到我肩头,鼠毛蹭得脖子发痒。
“晨练去。”我跟巡房的护士打了个招呼,她头也不抬地在登记本上画勾——自从我“病情稳定”后,每天早间的二十分钟自由活动,他们早懒得盯着。
西边的晨雾还没散,杨树叶子上挂着水珠,踩过草地时裤脚立刻湿了半截。
锅炉房在医院最偏僻的角落,红砖墙褪成了灰白色,铁门锈得发黑。
我装作散步似的凑近,余光瞥见门把手上有道新鲜的划痕,像用刀尖刚划的,在锈迹里格外刺眼。
老皮的爪子突然掐进我耳垂——这是它发现异常的信号。
我蹲下身,装作系鞋带,鼻尖立刻钻进一股刺鼻的气味,像医院消毒水混着烧焦的塑料。
墙角的砖缝里粘着几根鼠毛,深灰色,比普通家鼠的毛硬,尾端还带着点暗褐色的结痂。
“是实验室的鼠。”老皮的鼠语里带着厌恶,“它们吃过带朱砂的药,毛会发脆。”我心里一沉——通灵散的主要成分就是朱砂,阿慧说这药在撕我的神经,难道原料来源……
“跟着它们。”老皮用尾巴尖戳我手背,“气味还热乎。”我顺着墙根往南挪,老皮的小鼻子在空气里快速翕动。
绕过堆着破桌椅的仓库,排水沟的水泥盖板上有道不显眼的裂缝,凑近了能看见里面渗着黑水,泛着诡异的荧光。
“下去。”老皮突然跳上盖板,前爪扒着缝隙,“下面有铁梯子。”我蹲下身,用袖管里的铁片撬盖板。
锈住的水泥块发出刺耳的声响,我额头瞬间冒出汗——要是被巡逻的护工听见,就算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
盖板掀开的刹那,腐臭的潮气涌上来。
我捂住口鼻往下看,黑黢黢的地道里果然竖着铁梯子,最下面几级沾着泥,像是刚有人踩过。
老皮“吱”地叫了一声,顺着梯子窜了下去,我咬咬牙,攥紧铁片跟在后面。
地道里的霉味更重了,脚踩在砖头上发出空洞的回响。
老皮的小眼睛在黑暗里发亮,它突然停住,用爪子扒拉墙根的碎石——那里有半片玻璃药瓶,标签上的“通灵散”三个字被蹭掉了一半,剩下的“实验体专用”还清晰可见。
“它们(老鼠)说,这里每天半夜有铁笼子下来。”老皮的鼠语急促起来,“笼子里有两条腿的,会哭,会喊‘妈妈’。”我太阳穴突突跳——老金总喊“猴儿,香蕉”,3号床咬断了自己的舌头,难道那些被关进来的“实验体”,最后都会变成他们这样?
我从口袋里摸出火柴盒,里面还剩半撮通灵散。
阿慧说别碰这药,可不用的话,我根本感知不到地下的动静。
牙齿咬得发酸,我捏起一点药粉倒进嘴里,铁锈味立刻漫开。
意识开始发飘,像浸在温水里。
老皮的鼠语变得模糊,可其他声音突然清晰起来——头顶的脚步声,远处的鸟鸣,还有……下方传来的心跳声。
一下,两下,很慢,像敲在闷鼓上。
还有仪器的嗡鸣,电子屏的“滴滴”声,混着若有若无的呜咽。
“五个。”我闭着眼数,“四个强的,一个弱的。弱的那个……”喉咙发紧,“他在背乘法表,‘三三得九,三四十二’,声音像小孩。”老皮猛地咬住我手腕,疼得我一个激灵——通灵散的副作用上来了,太阳穴胀得要裂开,眼前闪过爸妈倒在血泊里的画面,妹妹攥着香蕉的小手垂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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