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海市的雨,像是断了线的银珠,从铅灰色的云层里倾盆而下,砸在残破的楼宇顶端,溅起半尺高的水花,又顺着断裂的钢筋滑落,在满是碎石的街道上汇成浑浊的溪流。空气中的血腥与硝烟味虽被雨水冲刷得淡了些,却并未彻底消散,反而和潮湿的水汽混合在一起,酿成一种黏腻的、令人窒息的气息,钻入每一个清理战场者的鼻腔。
残垣断壁间,士兵们穿着沾满泥污的作战服,用液压钳剪断扭曲的钢筋,小心翼翼地将压在废墟下的同伴遗体抬出来,盖上网格布时,有人的肩膀会控制不住地颤抖;修真者们盘膝坐在积水的地面上,指尖萦绕着淡青色的灵力,缓缓注入伤员断裂的经脉,额角渗出的汗珠混着雨水滚落,眼神里满是疲惫与沉重;异能者们则调动着各自的能力——有的用土系异能加固摇摇欲坠的墙体,有的用治愈系异能抚平伤员皮肤上的创口,还有的用风系异能吹散聚集在尸体旁的腐气。每个人的动作都很慢,很轻,仿佛怕惊扰了这片土地上刚刚逝去的亡魂。
陈小树跪在一片瓦砾堆前,双手死死抠着一块半吨重的混凝土碎块。他的头盔早就被碎石砸飞了,露出一张还带着稚气的脸——下巴上的绒毛还没褪尽,眼角却沾着干涸的血污,原本清澈的眼眸此刻像蒙了一层灰,只有在看到修真者们指尖流转的灵力时,才会闪过一丝微弱的光。就在半小时前,他亲眼看到一位穿着青白色道袍的天符门修士,明明胸口已经被巨兽的利爪撕开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却依旧咬着牙捏碎了一张雷符,金色的雷霆从符纸中奔涌而出,狠狠劈在巨兽的眼睛上,为身后的平民争取了撤退的时间。那修士倒下时,道袍上的血迹在雨水中晕开,像一朵破碎的花,彻底重塑了陈小树对“力量”的认知——原来力量不止是破坏,更是守护。
他深吸一口气,体内刚刚觉醒的微弱异能在四肢百骸中流转,手臂上的肌肉绷起,青筋暴起,终于将那块混凝土碎块掀了起来。下面压着的不是遗体,而是一枚断裂的飞剑——剑身呈淡紫色,刃口还残留着妖兽的血渍,剑柄上刻着一个小小的“符”字。陈小树捡起飞剑,用袖子小心翼翼地擦去上面的泥污,指尖触到冰凉的剑身时,突然想起那位雷符修士倒下前的眼神,那眼神里没有恐惧,只有释然。在得到云姝的肯定后,他把飞剑揣进怀里留作纪念,像是揣着一件稀世珍宝,然后又低下头,继续搬动下一块碎石。
然而,就在这短暂的、带着沉重希望的平静中,云姝的心却猛地一沉,像是被一只淬了冰的无形手紧紧攥住,连呼吸都变得滞涩起来。她此刻正靠在一根断裂的电线杆旁,刚刚服下一枚“清灵丹”,淡绿色的丹药在口中化开,化作一股清凉的灵力,正缓缓修复着她在与巨兽搏杀时受损的经脉。可就在灵力即将走遍全身时,一股强烈的不安感突然如同冰锥般刺入她的识海,尖锐的疼痛让她忍不住闷哼一声,指尖的灵力瞬间紊乱,道袍的袖口被溢出的灵力灼烧出一个小洞。
她霍然抬头,素白的手指下意识地掐了一个“观气”诀,淡金色的符文在她眼底一闪而过,穿透重重雨幕,望向西北方向——那里是天符门所在的青云山脉,此刻本该被九转青云阵的淡青色灵光笼罩,可现在,她的识海却只能捕捉到一丝微弱的、正在消散的灵力波动,像是风中残烛,随时都会熄灭。
“噗——”一口温热的鲜血毫无征兆地从云姝口中喷出,染红了她月白色道袍的前襟,那鲜艳的红色在素白的布料上蔓延,像一朵骤然绽放的红梅,刺得人眼睛生疼。这不是身体伤势发作——清灵丹早已稳住了她的伤势,而是神识深处传来的、与宗门护山大阵紧密相连的那丝感应,在这一刻骤然断裂时带来的反噬!就像一根紧紧缠绕在心上的线,突然被人狠狠扯断,连带着灵魂都在颤抖。
紧接着,一股混杂着神圣与毁灭的恐怖威压,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激起的涟漪,跨越了数百里的空间,隐隐传递过来。那威压一半是温暖到灼热的圣光,带着不容置疑的审判意味,仿佛要将世间一切“异端”都焚烧殆尽;另一半则是阴冷到刺骨的亡灵气息,像是从九幽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贪婪地吞噬着一切生机。两种极端的气息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灵魂战栗的恐怖力量,让云姝的指尖都开始发抖。
“云姝!”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瞬间出现在她身边,扶住她摇晃的身形。影寒的脸色同样苍白,她身上的暗影源铠早已解除,露出里面黑色的作战服,作战服的肩甲处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此刻正用绷带紧紧缠着,渗出的血迹将绷带染成了深褐色。过度消耗的异能让她的脚步有些虚浮,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可她的感知却依旧敏锐,那股恐怖的威压刚一出现,她就察觉到了不对劲。“你也感觉到了?那股气息……是光明教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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