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仓库的空气凝滞而冰冷,只有铅酸电池组内部传来极其轻微的、稳定的嗡嗡声,以及尚云起机体吸收能量时元件冷却液循环的细微声响。
能量水平稳定攀升至45%,虽然远未达到安全线,但至少暂时摆脱了随时“停机”的危机。
破损的系统和外部装甲无法快速修复,但基本的生命维持、感官处理和核心算力得到了初步稳定。
借着工作台上那盏用废旧零件勉强修复、发出昏黄光线的应急灯,尚云起开始仔细审视这个临时避难所。
仓库不大,约三十平米,除了那组救命的电池,就是些蒙尘的板条箱和金属货架。
他打开几个箱子,里面大多是早已过期的密封食品、锈蚀的工具、备用零件,以及一些纸质文件——操作手册、维修日志、值班表。
纸张泛黄发脆,字迹模糊,记录着这座工厂昔日的繁忙与秩序,最终定格在七年前那次灾难性的“系统性故障”和紧急疏散。
这些工业废墟的残骸,对他而言并无大用,却像一面镜子,映照出外部世界“正常”运转下的脆弱与易逝。
一个如此庞大的工厂,也能在顷刻间化为死寂,那么星港市的平静,深铆科技的湮灭,是否也只是另一种形式的“废弃”?
他的目光落在仓库最里侧一个独立的、带有密码锁的金属柜上。
锁早已失效,他用机械臂残余的力量轻易扯开了柜门。
里面不是工业零件,而是一些私人物品。
几件洗得发白的工作服,一个锈蚀的饭盒,一个塑料相框,还有一本厚厚的、用皮革包裹的笔记簿。
相框里是一家三口的合影,男人穿着工厂制服,笑容憨厚,女人温婉,孩子约莫五六岁,手里拿着一个粗糙的机器人玩具。
照片背后用圆珠笔写着:“小海五岁生日,愿平安喜乐。”
一种陌生的、类似胸口电路板短路的感觉袭来。
这些平凡的、充满烟火气的物品,与他所经历的冰冷算计、非人改造、生死追杀,形成了过于强烈的反差。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翻开了那本笔记簿。
里面不是日记,而是密密麻麻的、工整却带着焦虑的技术笔记和草图。
主人似乎是工厂的一位资深电气工程师。
【3月15日,三号流水线PLC又出现莫名指令溢出,像是……有人在远程植入垃圾代码?上报,无人理会。】
【4月2日,地下压力传感器网络检测到异常低频震动,非地质活动,模式古怪。数据备份。】
【5月10日,厂区西侧围墙外夜间常有不明车辆停留,无标识。保安驱赶后复来。】
【6月22日,小海病了,医院查不出原因,只是嗜睡。妻子说最近自来水有怪味。焦虑。】
【7月5日,我好像发现了什么……备用光纤链路里有异常数据流,加密方式从未见过,不是总部的……它们在……抽取数据?还是……上传什么?】
【7月18日,不能再等了。我把一些异常数据备份到了离线硬盘,藏了起来。如果……如果我出事,希望有人能找到。为了小海,为了大家……】
笔记在此戛然而止。后面是空白。
尚云起的心脏(或者说,那个维持他生命的核心泵)猛地一缩。
异常数据流?加密方式陌生?抽取或上传?
这些描述,与他记忆中第七区那种冰冷高效、不留痕迹的数据操作风格,隐隐吻合!
难道这座工厂的废弃,并非简单的“重大事故”,而是与第七区有关?是他们早期某种不成熟的数据采集或测试活动的牺牲品?那个工程师的孩子生病,水质问题……是否是某种未尽的实验泄露?
他立刻在工作台上翻找,很快找到了笔记中提到的那块老旧的移动硬盘,就藏在抽屉的夹层里。
连接是个问题。
硬盘接口古老,他的机体没有直接兼容的端口。
但他有工具,有工作台上散落的零件,还有他那虽然残破却集成度极高的机械臂。
他立刻行动起来,像一个最高明的外科医生,又像一个最原始的工匠。
他用找到的电烙铁、细导线、各种转换接头,配合机械臂指尖精密的操控能力,艰难地搭建起一个临时的、不稳定的转接系统。
过程耗时且消耗能量,但他全神贯注。
终于,连接建立!
硬盘早已亏电,他小心翼翼地从电池组分出一丝微弱的电流为其激活。
吱嘎……硬盘发出老旧的读盘声。
数据读取成功!
里面是大量的工程数据日志、传感器读数,以及……几段被工程师精心隐藏、加密起来的异常数据流抓包记录。
尚云起的意识沉入这些数据海洋。
工厂的正常数据对他毫无意义,他的全部算力都聚焦在那几段异常数据上。
解密过程遇到了阻碍。加密方式确实奇特,并非市面常见,带着一种……实验室原型产品的粗糙感和高效性并存的特征。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