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并非沉入黑暗,而是漂浮在一片混沌的、由纯粹能量构成的湍流之中。李长乐感觉自己像是一段被投入熔炉的代码,在毁灭与重组的边缘不断循环。痛苦依旧存在,但不再是肉体层面的撕裂,而是源于存在本质被强行打散又勉强聚合的、更加深邃的折磨。
“锁”与“钥匙”的对决,反向反馈回路的强行构建,最终引爆了“源点”核心那本就极不稳定的能量平衡。他应该是死了,在那样的爆炸中,没有任何碳基生命能够幸存。
但为什么……还有知觉?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瞬,又仿佛是永恒。混沌的能量湍流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包裹的、滞涩的触感。他感觉自己正浸泡在某种粘稠而温暖的液体中,液体微微流动,带着一种奇异的、富有生命力的搏动节奏。
他艰难地(如果意识也能用“艰难”形容的话)“睁开”了感知。
没有光,或者说,光线以一种他无法理解的、非线性的方式存在着,如同透过厚厚的、不断变幻色彩的琥珀观察世界。他“看”到自己正身处一个巨大的、不规则的空间内,四周的“墙壁”是某种半透明的、带着生物组织般纹理和血管状脉络的肉色材质,微微起伏搏动着。无数细小的、散发着柔和白光的球形光点,如同深海中的浮游生物,在这粘稠的液体中缓慢飘荡。
空气中(如果这里有空气的话)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类似檀香和海藻混合的奇异气味,之前那令人疯狂的混乱低语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低沉的、仿佛来自远古鲸歌般的、抚慰灵魂的嗡鸣。
这里是什么地方?地狱的另一种表现形式?还是……
“你醒了。”
一个平静、温和,却并非通过听觉,而是直接在他意识中响起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李长乐猛地“抬头”,循着那意识的来源“看”去。
在他前方不远处,粘稠的液体微微荡漾,那些散发着白光的光点汇聚起来,勾勒出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轮廓逐渐清晰,那是一个穿着简单白色长袍的老者,他须发皆白,面容慈祥,眼神深邃得如同包含了整片星海,正盘膝悬浮在液体中,平静地注视着他。
老者的形象并非实体,更像是由纯粹的能量和信息构成的全息投影。
“你是谁?”李长乐尝试用意识发问,他发现他可以做到,“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里是‘白鲸’的体内,一个暂时的避风港。”老者温和地回应,他的声音带着一种抚平一切躁动的力量,“而我,你可以叫我‘守夜人’。当然,这只是一个代号,如同你曾使用过的‘长乐未央’。”
李长乐心中剧震!‘长乐未央’!这是他作为神豪主播时,只有极少数核心圈的人才知道的隐秘ID!这个老者怎么会知道?!
“你……你认识我?”
“观察你很久了,孩子。”‘守夜人’微微颔首,他的目光仿佛能穿透李长乐意识的每一个角落,“从你在网络世界初露锋芒,到你意外卷入‘星火’(他用了另一个词指代‘普罗米修斯之火’)的漩涡,再到你于阿尔卑斯山和格陵兰的挣扎与抉择。你的坚韧,你的愤怒,以及你内心深处那份不曾泯灭的、对秩序和生命本身的守护之意,都值得称道。”
“星火?守护?”李长乐感到困惑,“我只是……不想被操纵,想揭露真相,为死去的人讨个公道。”
“这本身就是一种守护,孩子。”‘守夜人’的声音带着赞许,“在混沌与疯狂面前,坚守自我的意志,便是对秩序最大的贡献。更何况,你拥有着连你自己都未曾完全理解的……天赋。”
他顿了顿,目光似乎穿透了这“白鲸”的内壁,望向了遥远的外界:“‘源点’,并非邪恶。它们是宇宙规则的自然产物,是信息与能量的富集洼地,如同海洋中的暖流或沙漠中的绿洲。关键在于,靠近它的生命,以何种心态、何种方式去对待它。”
“‘破碎之眼’视其为祭祀和取悦某个高维存在的工具,渴望通过释放其被禁锢的狂暴一面,换取力量或所谓的‘升华’。”
“‘基金会’及其背后的世俗权力,则视其为可开发、可武器化的终极能源,企图将其纳入控制的牢笼。”
“而罗曼诺夫……她则沉浸在科学的狂妄之中,妄图以人类的意识去驾驭这头星空巨兽,却不知自己早已被更古老、更黑暗的意志所利用。”
‘守夜人’轻轻一叹:“他们都走错了路。‘源点’需要的,不是征服,不是释放,也不是献祭。而是……理解,与平衡。”
“理解?平衡?”李长乐回想起自己与“源点”连接时那几乎被撑爆、被同化的恐怖感受,“那种东西……怎么可能被理解?”
“个体的意识当然无法理解其全部。”‘守夜人’解释道,“但可以作为桥梁,作为……‘翻译器’。你的独特之处在于,你的意识频率,恰好处于一个极其微妙的‘临界点’——既能与‘源点’建立深层连接,感知其律动,又因其自身结构的特殊性(或许与你早年接触过的某些知识,比如那位老教授的手稿有关),能够在一定程度上保持独立,并对其过载或失衡的状态产生‘校准’效应。这就是‘隼’所说的‘锁’的含义。你不仅是打开潘多拉魔盒的‘钥匙’,你更是能够在盒子开启失控时,强行将其再次合上的……‘保险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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