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维护层内,血腥味与机油味混合成一种令人作呕的气息。李长乐背靠着冰冷的管道,空仓的手枪依旧死死指着从管道阴影中走出的那个人,呼吸粗重,眼中充满了震惊、难以置信,以及一丝死里逃生后尚未平复的惊悸。
站在他面前的,正是那个他以为早已在风雪和枪火中牺牲,用生命为他断后的——“隼”!
依旧是那身沾染了尘土与雪渍的作战服,脸上涂抹的伪装油彩有些剥落,露出底下略显苍白但坚毅的皮肤。那双锐利的眼睛,在昏暗中依旧如同鹰隼,只是此刻其中似乎多了一些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有疲惫,有关切,甚至……有一丝极淡的、几乎无法察觉的愧疚?
“你……”李长乐喉咙干涩,声音沙哑得厉害,“你没死?”
“隼”没有立刻回答,他先是警惕地扫视了一圈周围,确认再没有其他伏击者,然后才缓步上前,目光落在李长乐明显不自然垂落的左臂上。
“差点。”“隼”的声音依旧平淡,但语速比平时稍快,透露出他内心的不平静,“他们投入了重火力覆盖,我炸毁了乱石区的入口制造塌方,才勉强脱身。追踪你的信号到了附近,发现这个隐蔽入口和异常活动,就摸了进来。”
他的解释简洁,逻辑上也说得通。以“隼”的身手和经验,在那种绝境下创造一线生机并非完全不可能。但李长乐心中的疑窦并未消散,反而如同藤蔓般疯狂滋长。
太巧了。巧得让人无法相信。
他刚刚遭遇致命的陷阱,“隼”就仿佛从天而降,精准地出现并救了他。而且,“隼”是如何在没有任何通讯、完全失散的情况下,如此准确地找到这个位于山坳深处的隐蔽矿洞入口,并一路追踪到他遇袭的这条维护层通道的?
这需要何等恐怖的情报能力和追踪技巧?或者说……他根本就知道路线?
李长乐的目光缓缓下移,落在“隼”手中那把装有消音器的手枪上,又扫过地上那三名被精准爆头的伏击者。枪法依旧犀利,一击毙命。但……如果“隼”早就潜伏在附近,为什么不在伏击发动前就示警或出手?非要等到自己几乎陷入绝境?
一个个疑问,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李长乐的心头。他看着“隼”,这个曾经并肩作战、甚至可能救过自己命的“暂时盟友”,眼神中充满了审视和冰冷的戒备。
“你的手臂。”“隼”似乎没有察觉到李长乐眼神的变化,或者说他察觉到了但并不在意,他上前一步,伸手想要检查李长乐的伤势。
“别动!”李长乐猛地后退半步,空枪依旧指着“隼”,声音冷得像冰,“站在那里,回答我的问题。”
“隼”的动作顿住了。他看着李长乐眼中那毫不掩饰的怀疑和警惕,沉默了片刻,缓缓收回了手。
“你怀疑我。”这不是一个问句,而是一个平静的陈述。
“给我一个不怀疑你的理由。”李长乐死死盯着他,“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精确到这条通道?”
“我截获了他们内部一条关于‘入侵者触发次级警报’的通讯,定位到了这个区域。”“隼”回答,语气没有任何波动,“进入后,根据痕迹和声音判断了你的大致方向。这里的结构并不完全陌生,我……看过部分相关区域的旧图纸。”
这个解释,似乎勉强能说得通。
“那你为什么等到最后才出手?”李长乐追问,目光如炬,“你完全可以提前解决他们!”
“我需要确认。”“隼”迎着他的目光,眼神深邃,“确认他们是否还有后手,确认这个‘埃米尔’是否真的知道些什么,或者……确认你是否值得我继续冒险。”
“确认我?”李长乐冷笑一声,心中的寒意更盛,“用我的命来确认?”
“在这种地方,信任是奢侈品,任何失误都可能万劫不复。”“隼”的声音带着一种残酷的冷静,“我救了你,这是事实。”
李长乐沉默了。他无法反驳“隼”救了他的事实。但那根刺,已经深深扎下。经历了苏婷的背叛,经历了“守望者”的内部倾轧,他无法再轻易相信任何人,尤其是像“隼”这样神秘莫测、行事难以捉摸的“盟友”。
他看着“隼”,对方也平静地看着他。维护层内陷入了诡异的寂静,只有远处设备低沉的嗡鸣和彼此压抑的呼吸声。
信任,在他们之间,出现了难以弥合的裂痕。
“你的手臂需要处理。”“隼”再次开口,打破了沉默,“骨裂的可能性很大。不及时固定,会影响接下来的行动。”
李长乐感受着左臂传来的阵阵钻心疼痛,知道“隼”说的是事实。他现在的状态糟糕透顶,失去了武器,身负重伤,在这龙潭虎穴中,生存几率微乎其微。而“隼”,无论其目的如何,目前看来仍然是唯一可能帮他接近目标、揭露真相的人。
他需要“隼”的力量和经验。
这是一种屈辱而无奈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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