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一间像库房似的房子中。库房内的光线有些暗。但我能模糊地看得到库房内的陈设。橱柜很杂乱地堆放在那儿,似乎是一些破旧的东西。堆放着的杂物将窗户挡住了,这是库房内光线暗的主要原因。边上有人似乎在跟我说些什么。我循着声音转过身来,背后是一扇很大的双开木门。还有一排木窗,库房内的光线主要是从这些木窗中射进来。窗上没有装玻璃,而是蒙了一些不透明的塑料纸,窗开着,窗外是一个灰蒙蒙的景象。有树,但未见绿色。一副很败颓的样子。我不明白,为什么大门紧闭着?在我的脚下堆放着一些横七竖八的东西,我看不真切那是些什么?但我感到,我因此而挪不动双脚。我甚至看到脚下那些东西的缝隙中,有一双眼睛正盯着我。我不知道,这是什么眼睛?但这目光让我心悸!我似乎有些赌气,想跺脚,脚居然提不起来?我站在那儿,却能明显地看到脚上并没有被什么东西缠住,我觉得有些怪异。但我却很无奈,似乎无计可施。那双眼睛却露出了嘲笑的神情。我被吓得冷汗直冒……
看来,高中毕业之后在家无所事事,不仅仅是我一个人的心病,也是我父母的心病,也是许多有类似的孩子的家庭的共同心病。小镇上,另外的四位出身于干部家庭的孩子,都先后去拜师学艺了。三个人拜师学木工;一个人拜师学漆匠。在那个年代,去拜师学一门手艺,应该也算是一条蛮不错的出路!俗话说技多不压身!有一技在身,总不见得日后会饿着肚子!
父母亲显然也在为我学什么手艺着急。他们知道,我不愿意子承父业。其实,便是我愿意,他们也不见得会让我去从事他们的职业。时常听他们在抱怨这门手艺的种种不是。他们怎么可能再让我也从事这个行当呢?父亲是希望我也去学个木工。说,木工吃香得很!他举了许多例子,说某某的手艺如何地了得!现在哪个家庭的家具不是请木工来做的!请木工来打件家具,好酒、好菜、好饭招待自不必说!还得好烟供奉着!只要手艺精,日后的好日子根本不必担心!
我倒是从来没有考虑过自己以后能不能过上好日子!但是,整天在家没有事情做也确实让我厌烦!找个事情做,打发眼前这种人让人困惑的无聊日子,对于我来说,确实是一个很好的选择!但是,父亲后来又为让我去学习长木和短木举棋不定。所谓的长木,是帮人造房子,布梁架做门窗的木工;所谓短木,便是帮人打家具的木工。其实,那个年代的木工分类已经远远不只是长、短木之分,还有圆木,木模的区分,我是一直到自己入了这个行之后,才知道有这么多的细分类的。
父母亲在为我的拜师学艺着急。我却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其实,我很清楚,在这件事上,我再着急也没有用!我不认识所有做这个行业的手艺人,就好像这个行业的所有人都不认识我一样。我虽然出生在这个小镇,生长在这个小镇,但在这十多年中,我基本是在学校中度过的。跟外界,跟社会,并没有太多的交集。从严格意义上说,这个社会还没有真正接纳我!
我虽然已经作好了充分的思想准备,让社会接纳我。但是,这个社会将会以什么样的形式来接纳我,我依然没有思想准备!我曾经有过无数的想象,但是我知道我的这些想象是在我的百般无聊中杜撰的,是不切实际的。是镜中花,是水中月,是我在小镇的街头巷尾的溜达中的天马行空。
我听父亲在跟母亲商量我的拜师学艺之事。母亲说,不如拜那个前几年帮我们做橱的那个人为师吧?好歹我们总算跟他有点交往,对他的技艺也有个大概的了解,而且他的姐姐还是我的小姐妹呢!他应该不会拒绝吧?父亲却说这个人不行,人品太差!手艺虽然还过得去,但是做手艺的人,如果人品太差的话,他的生意路会越走越短。谁还会相信他,放心地将活儿交给他干?
父亲说:“我在老家挖来的那两棵这么粗的黄榉树,还是我在很小的时候种下的呢!拿回来的时候,你也看到的吧?主干那么挺,那么直,那么粗!但是,我们让他做的两个橱柜上,黄榉树的木材用了多少?那些木板还是我重新去木材行买来杉木板配的呢!那些黄榉料去哪里了?”
父亲说的事,我曾无数次地听见父亲嘀咕过。我后来还利用读中学时学来的材积计算的方法,曾对那俩个橱柜的挡料进行过计算。父亲的怀疑是有道理的!做这俩个橱柜的时候,我还很小。但依稀中,依然记得那时的场景。而且,黄榉木的材质与其它木材的材质明显不同。橱柜的表面虽然已被油漆刷过。但只要打开橱柜的门或者拉开抽屉,材质的真面目仍是一目了然。
对材料被木匠窃走或偷换一事,父亲一直耿耿于怀。但碍于木匠是母亲小姐妹的弟弟,又大家都是小镇人,平时低头不见抬头见的。父亲自然不会因此事去找对方兴师问罪,心中的疙瘩却已经结下了。这个疙瘩不是说解就能解的!父亲自然不会让他们儿子去拜这样的人做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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