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台后面的地上空无一物。她不相信地朝我眨巴着眼睛,我也目瞪口呆地看着她。然后,我们又绕着讲台仔细地找。我甚至使出了在商铺的柜台底下找硬币的绝招,跪在地上,脸贴在地坪上,朝讲台底下瞄。讲台不同于商铺的柜台,它没有让讲台提空的脚。讲台的裙板将讲台的底下围得严丝合缝,几乎贴着地面,硬币怎么可能滚得进去!就算是将硬币平摊在地上朝讲台底下硬塞,也未必能塞得进去。
看来,是给老师的鞋底粘走了!我跟同学轻声说出了我的判断,她的嘴一扁,似是想哭。但又忍住了。我拉起她的手,朝教室外跑。粘在鞋底,老师回办公室时,在路上可能会掉在路上。一边跑,我们两双眼睛一路上四下乱瞄。哪里还有硬币的踪迹!到了老师的办公室门前,我们听见办公室里我们的老师正在跟人高声讨论着什么。我们不敢再往里找了,只得央央地转身。
这件事情,让我琢磨了很长一段时间。我实在想不通,明明看见两个硬币一前一后缓缓地滚到讲台后面去的,怎么才一堂课的时间便没有了呢?莫非它们会地遁?像土行僧一样?父亲在故事里讲到过,土行僧的功夫很大,能钻入地下,在人不知鬼不觉的时候,遁去无影。
莫非它们会像树上的小鸟一样,突然展翅飞去?但是,如果它们真得能展翅而飞的话,它们至少也得先长出翅膀来才行。我可是从来也没有听说过,硬币还能长出翅膀来的!再说,就算它们真能突然长出翅膀来,飞去时,一道白光肯定是免不了的。在上课的时候,我可是眼睛一直朝着讲台那边的。哪里见有白光闪过了?不要说两道了,一道也没有!既没上天,也没入地,它们去了哪里了?这真让我伤透了脑筋!
这件事后来与我们记忆中的另一件事重叠在一起,让我既委屈又惕然。
小镇西街的那一段青石板街道被改造了,西街两侧的商铺悉数被拆除。我父母所在的店铺也在被拆之列。被拆的店铺被分别安排在小镇的南街和东街继续经营。我父母所在的店铺经营地改在了东街那条暗弄堂的斜对面,东临暗弄堂对街的河埠。店铺的正对面是一家副食品商店。
副食品商店里的货物,对于幼年时的我是很有吸引力的。走进店堂,那股甜津津的香味,常常让我流连忘返。副食品商店有一个老店员,似乎也很喜欢我,这便成了我常常去玩耍的理由。每次去,我照例爬上那张高高的方櫈,然后坐在櫈上,趴在木制的柜台上,看街对面父母在他们的店铺里忙活,也看街道上人来人往。
有一次,我坐的那张方櫈正放在柜台的收银抽屉那儿,抽屉没有关紧。让我瞧见了里面有许多硬币。商店里有这么多好看又好吃的糖果,眼前又出现了这么多的硬币,我哪里还能抵得住这样的诱惑。我趁老店员转身去招呼顾客的时候,偷偷伸手去摸抽屉里的硬币。拿到了一枚两分硬币后,我赶紧溜下櫈子,飞快地溜走。
我自认为干得十分漂亮,那老店员背着身子,肯定没有发现我的小动作。当我兴高采烈地跑进父母的店铺时,却被父亲逮了个正着。原来,刚才我光顾着防备那老店员了,却没有发现父亲正在街对面的商铺里盯着我呢!
父亲一把揪住了我,问我刚才在干什么?我抬头一看,父亲铁青了脸。我哪里还敢说实话。父亲见我不吭声,掰开我捏紧的右手,那个硬币跌了出来。听见硬币掉地时的“叮当”一声响,我知道坏事了。便仰着头“哇”地一声哭了起来。父亲斥责我,说我小小年纪便不学好,竟然学会了偷钱了。还说:“怪不得,这段时间,我一直觉得奇怪呢!我只给你两分零花钱,你却上午有糖吃,下午有橄榄吃。你哪来的钱?是不是天天去那儿偷了?”
母亲见我父亲直起了喉咙,赶紧跑了过来。我见母亲过来了,咧着嘴,哭得更来劲了。父亲手中正拿着一把木梳,朝我脸上打来。“啪”地一声,我的嘴里立即流血了。父亲见我流血了,便不再打我。却仍是铁青着脸。母亲见我出血了,急忙取来毛巾,帮我擦拭,一边还在絮絮叨叨埋怨着父亲。我光顾着呲牙咧嘴地大哭,哪里还记得向父亲分辩我只偷了这两分钱呢?
更不敢向父亲交待,说,那买糖果的钱,是趴在商铺的柜台底下寻出来的。如果,母亲听了我这样的实情,保不定,母亲也会揍我一顿的。那段时间,母亲隔三岔五地唠叨我,怎么总是弄得灰头土脸的回家,衣服上,特别是衣袖上,怎么总都是泥,拍都拍不掉呢?害得母亲天天给我洗衣服。“为什么每天总趴在地上?俩个胳膊肘上的泥拍都拍不掉?”这是趴在地上的明证,我想懒都懒不掉。但是,我能说,我常常趴在那些商铺的柜台前找硬币吗?唉!唉!唉!那一次被揍的结果是,我下巴上新长的一颗恒牙,被打折了半颗。
为这事,母亲一直埋怨父亲。不该用梳子打我的脸。父亲却总是辩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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