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凉,是大人们神侃的最佳时机。尤其是当一轮明月高高地挂在头顶,使弄堂清辉遍地的时候。蚊香的烟雾,早已将蚊虫驱赶得不见了踪影,大人们吸烟时,烟头一闪一闪的红色。弄堂的两头,隐隐约约,朦朦胧胧,给讲故事的人增添了谈兴和营造了氛围,也给听故事的孩子们增加了许多想象的空间。往往哪个领地里的主人讲得故事最精彩,最让听的人入神,那儿围坐着的孩子们便越多。
夏家的男孩也是最喜欢听人神侃的。当故事讲得最精彩的关头,他总会一会儿用手指死命抠着他的那双香港脚;一会儿又伸出舌头有滋有味地舔着自己的手指。这在一段很长的时间里,成了我们取笑他的笑柄。
在滚铁圈成为小镇最时兴的游戏时,我和我的玩伴自然也是跃跃欲试。可是怎么才能弄到让我们神往的铁圈呢?我们扳遍了手指,也难以找出各自的家庭中与那家工厂有点关系的人来。按照现在时髦的说法是:各自家庭中的任何一个人,都与那家工厂半毛钱的关系也没有。这很让我们内心焦急地直抓狂。但是,直抓狂也没有用呵!那令人神往的铁圈,不会自己滴溜溜转着朝我们滚来。楼姓的男孩眼珠子滴溜溜一转说道:“要么,我们去厂里偷,怎么样?”
“偷?”邵姓男孩眉头一皱:“晚上去偷吗?”
“好!晚上去偷!反正天黑了谁也看不见谁!”徐姓男孩很踊跃。
“可是,我们又不知道这些铁圈放在哪儿,天黑了,我们上哪儿去找?”夏姓男孩为难地说。
“是啊!”我附和道,“要么干脆我们白天去吧!”我说道。
“白天?”楼姓男孩嘴一撇,“白天我们将铁圈滚出来呀?”
“从围墙上甩出来!”邵姓男孩胸有成竹地说道,“进去三人,围墙外守俩人接应不就成了!”
终于,我们最后达成了共识。那天下午,去的时候,我,楼姓男孩邵姓男孩,我们三人从大门进去,夏姓和徐姓男孩守在墙外。工厂的大门根本没人守,进入时,我虽然能听到自己“澎澎”的心跳声,但看看没人阻拦我们,心里的紧张感便渐渐没有了。
厂子很大,我们根本不知道那铁圈藏在哪儿。我们又不能去问厂里的大人。只能一间一间的乱转。最后,终于在一间放着车床的地方看到了铁圈,在墙角胡乱地堆着呢!正忙着干活的大人们似乎并不在意走进来几个小孩,依旧忙着自己手中的活。我们先假装着若无其事地踢踢那些铁圈,仍是没有人反应。楼姓的男孩试图去抽出一个铁圈来,但上面的铁圈压着,根本抽不出来。邵姓的男孩弯腰用力去抽,也根本没有办法抽出来。
我紧张地扭头看身后忙着干活的工人,他们依旧是一副熟视无睹的样子。这时,正好有一只铁圈被车了下来,工人顺手将它往墙角边丢了过来,看见我们正站在那儿,便喊道:“小孩,快走开,站那儿干什么?”那只丢过来的铁圈,在那堆铁圈上弹了几弹,顺着堆着的铁圈滑了下来。
我不由自主地弯腰去捡,“喔,还烫手呢!”。我嘀咕着。新车成的那个斜面上还毛刺刺地很扎手。
那工人似乎明白了我们站在那儿是想要那铁圈呢!他走了过来,弯腰轻声问我们:“你们是想要这铁圈去滚着玩吧?”我们红着脸点点头。“那就拿嘛!一人一个,快拿吧!”那工人爽快地的挥着手说道。
见我们畏难地看着那堆铁圈,那工人似乎又明白了什么。他快步走了过来。脚蹬着一双翻毛大皮鞋,几步便踩了上去。他弯腰捡起上面的铁圈,往我们这边抛来了一只,又抛来了一只。铁圈在地上兜了一个圈,躺在了地上。
“拿了快走!”那工人朝我们喊道,“这里的机床转运时,铁屑会飞出来。小心铁屑扎伤你们的眼睛”。
我们赶紧弯腰去捡地上的铁圈。都毛刺刺地扎手。我们又都没有拿那根滚铁圈的铁钩。只能将铁圈用手掌推着滚动着走。铁圈不听我们手掌的指挥,一直东倒西歪不肯直直地朝前滚,害得我们累得满头大汗又无可奈何。我们竟全无顾虑地一个接一个将铁圈歪歪扭扭推滚出了工厂的大门。早已将守候在围墙外的同伴忘了个一干二净。
铁圈拿回来后,我们三人自然是各自拿着自己手中的那只铁圈据为己有。父亲还专门为我用粗铁丝做了一个滚铁圈的铁钩,铁钩上端还专门弯了一个便以手握的把柄。事后,我虽然对参与行动的另外俩个同伴产生过一些内疚。一起行动,他们却没有得到铁圈,但当我们手持着铁钩,惬意地推动着铁圈奔跑时,这一份内疚早已跑到爪哇国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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