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的信息当然没有现时那么通达,西方的警示名言自然难以传达至信息相对闭塞的小镇。但是,老祖宗的“物极必反”观,莫非,他也未曾参透吗?未曾参透是必然的。不然,怎么会有这样的结果?肉身未能参透,只有待灵魂参透了。如果,人死后,确实尚有灵魂存在的话。
父亲说,那时,他是基干民兵,时常被抽去值班,像当兵的一样,荷枪实弹。当时,一下子抓了好多人,分别被反挷着双手,关在屋子里,被抓的那些人都很凶悍,似乎都会武功。
有一天下半夜,有一个被绑着双手的人,突然撞破花格木窗窜出窗外。还没有等父亲他们回过神来,那人已逾墙而逃,父亲他们在当兵的带领下,提枪便追。紧张的连子弹都来不及上膛。那人一路逃至镇中的石桥,只一跃,便已跃入河中。待父亲他们赶至桥上,举着长手电筒朝桥下察看,河面已不见一丝波纹。
父亲他们正着急呢,那当兵的却不急。他让父亲他们将手电筒的光柱移向石埠方向。桥底顿时暗了下来,桥墩边随即发出了冒泡的声音。还未等父亲他们将手电筒光移过来,那当兵的手中的步枪已响了。“砰”地一声巨响,冒泡的地方,溅起一条水柱;随着一声拉枪栓的声音,又是“砰”地一声巨响;水面上再次窜起一条水柱。随着水花的飞溅,一汪血在手电筒光柱下荡漾开。那当兵的伸长脖子朝那注血看了看,说:“行了,走吧!”第二天一早,父亲他们早已来到石桥上,伸长脖子朝河里看,只见晚上逃脱的那个人,双手被反梆着浮在水面上。桥下的水流比其它的河段急了许多,但是,早已死去的那个人偏偏被桥墩挡着,一直没有顺流而去。
父亲每次说到这里,脸上总是充满了诧异,他说:
“我一直不明白,这么高的围墙,他被反梆着双手,怎么能一下子跃出去的?一头撞开木窗,跃进院中,倒还好想象;一下子跃过这么高的围墙,实在难以想象!还有,我们在追他的时候,确实听到了他跳水的声音,但是,等我们赶到桥上时,河面上已连波纹也没有了。那个当兵的怎么知道他沉在桥墩边一动不动?让我们将手电筒光移去石埠方向,果然能让水底的人产生误解,以为水面上没有了光,追他的人已离开。才探出头换气。但是,我们的手电筒光移开后,桥底已是墨黒一片。那个当兵的怎么可能光听见冒泡声,便能在黑暗中击中水底的目标?
“更为奇怪的是,他被打死后,居然俯浮在桥墩边,一动不动!这桥下的水,是整条小河中流得最急的。而且,距离天亮时我们去捞他时,还有近三个小时呢!也没有东西勾住他的衣服,他居然一直浮在桥墩边,没有顺流而去。如果顺流而去的话,三个小时,差不多也该漂到吼桥了吧!”
听父亲这么说,我也一下子觉得好奇怪。可是既然连父亲都觉得想不明白,我当然更加想不明白了。但是,在心中却油然对那人产生了敬畏,虽然,那人已经死了,还是让人觉得挺可惜的。
南街的那些深宅大院虽然和小镇的东街、西街一样,变成了小镇房管所的直管公房,被分隔成许多小间,分租给了寻常百姓。同样演绎着人世间的爱恨情仇,悲欢离合。也许没有原主人的那一份起伏,那一份的跌宕。但是,谁能知道,是否也引起了人心的激荡与震憾呢?
在牛场弄里的一个侧门中,住了一位女哑巴。在那个非常时期,她绝对是小镇上的风云人物。她在吼桥南堍的一家工厂工作。哑巴照理应该是聋子,所谓的又聋又哑,她也没有例外。但是,在那个非常时期,她却显得特别的活跃。也许是因为周围的人的那一份激情澎湃感染了她;也许她根本就没有弄明白,她周围的那些人的那份激情从何而来;又也许看到周围的人脸色红晕,眼光发亮,足以撩起她的激情。她觉得跟着周围的人一起手舞足蹈肯定是不会错的。
虽然,她不会像旁人那样地高声呐喊,大声歌唱。但是大声地发出“呵呵”声还是可能的,尤其是这喉咙的竭力震动,同样能引来旁人惊异的目光时,她便越发地兴奋起来。从众心理得到了一定的满足,又达到了一定的反响后,使她内心的自卑跑得无影无踪,虚荣心却极度地膨胀了起来。她终于以极度的夸张来迸发自己的激情。
虽然,旁人并不知道,她到底想要表达些什么?她那激烈的肢体语言,到底是在表达她的什么伟大的理想?但是,被周围的人撩拨起来的那一份激情,终于又深深地打动着和影响着周围的人。从而塑造出小镇一个时期的奇光异彩。让人目不暇接;让人怦然心动;让人情不自禁;更让人忘乎所以。
在前街的底端,差不多靠近学校的地方,还住着一个叫“阿木林”的人。“阿木林”的谓称,应该是小镇人赠送给他的吧!在小镇人的语境中,“阿木林”是又笨又傻的人的代称。其实,此人既不笨也不傻。何以他居然得了这么一个诨号,一直是我弄不明白的。而且,当小镇人当面这样称呼他时,他照样一边忙着手中的营生,一边不卑不亢地应着,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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