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几日,少辛对昆仑虚的灵气已不再那般陌生无措。白日里,她依旧在那处僻静的角落,依照墨渊的指引,努力吐纳修炼。进展依旧缓慢得如同龟爬,时常因掌控不力而气息微乱,但她不再像最初那般惊慌失措。只因她知道,那道高大的身影总会在附近,或静立,或踱步,虽不常开口,却总能在她即将出错或气息紊乱的刹那,及时渡来一缕清凉平和的仙力,为她稳住心神,导正轨迹。
这种无声的守护,让她惶恐的内心渐渐滋生出一丝隐秘的安心。
这夜,月明星稀,晚风带着竹叶的清新气息拂过殿宇。少辛白日里修炼遇阻,卡在一处气息运转的关窍,反复尝试皆不得法,心下不免有些沮丧焦灼。她躺在床上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眠。体内那丝不听话的灵气仍在微微躁动,搅得她心神不宁。
犹豫再三,她悄悄出了偏殿,来到殿外回廊下。夜间的昆仑虚万籁俱寂,只有草丛中偶尔传来的几声虫鸣。她仰头望向浩瀚无垠的星空,银河如练,星辰璀璨,低垂得仿佛触手可及。这般壮丽景象,是北荒永远无法得见的。
美景当前,她心中却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孤寂感。
这里再好,终究不是她的家。她像一株无根的浮萍,偶然被浪涛推上了华丽的岸,却不知该如何扎根生存。尊上待她极好,好得让她受宠若惊,不知所措。可越是如此,她心底那份深藏的自卑与不安就越是蠢蠢欲动。她如此渺小无能,真的配得上尊上的悉心教导和庇护吗?若她一直这般愚笨,迟迟无法进步,尊上是否会厌弃她,将她送回那冰冷的北荒?
万千思绪堵在心口,沉甸甸的。鼻尖一酸,眼眶便不受控制地热了起来。她慌忙低下头,将脸埋入冰冷的臂弯,细小的肩膀微微耸动,极力压抑着喉间的哽咽,不愿在这神圣的仙境发出任何不和谐的声响。
她却不知,这一切,早已落入了不远处那双深邃的眼眸中。
墨渊本在殿顶静观星轨,推演天象,神识微动,便感知到了那抹细微而压抑的悲伤气息。他垂眸,看见回廊下那蜷缩成一团、微微颤抖的小小身影,在漫天璀璨星辉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孤寂可怜。
他身形微动,下一刻,已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回廊的另一端,并未立刻靠近,只是负手望着她。
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悄然蔓延至少辛身边。
少辛正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中,忽觉光线微暗,一道熟悉的、带着清冷压迫感的阴影笼罩了她。她猛地一惊,抬起头来——
泪眼模糊中,她看到了那张清俊冷冽、此刻在月光下更显疏离尊贵的面容。墨渊尊上正静静地看着她,眸色深沉如夜,看不出情绪。
“尊…尊上!”少辛吓得魂飞魄散,慌忙想要伏地行礼,却因动作太急,加上本就情绪激动,竟一下子没能稳住身形,差点从回廊边缘滑落。
一只修长有力的手及时伸出,并未触碰她,只是虚虚一托,一股柔和的力量便将她扶稳。
“因何在此?”墨渊的声音响起,比夜风更清冷几分,却并无责备之意。
少辛心脏狂跳,又是窘迫又是害怕,手忙脚乱地擦拭着脸上的泪痕,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结结巴巴道:“对…对不起尊上……少辛……少辛只是……睡不着……出来看看……这就回去……”
她语无伦次,恨不得立刻挖个地洞钻进去。竟让尊上看到自己如此失态狼狈的一面。
墨渊的目光掠过她红肿的眼眶和未擦净的泪痕,并未追问她为何哭泣,反而抬眸,望向那无尽星空,淡淡道:“昆仑虚的星穹,与北荒相比,如何?”
少辛一愣,没想到尊上会问这个。她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吸了吸鼻子,小声老实回答:“很……很好看……北荒的星星……没有这么多,也没有这么亮……晚上,风沙很大,常常看不到……”
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怀念与苦涩。即便北荒留给她的多是痛苦,但那终究是她唯一熟悉的地方。
“天地浩瀚,星宇无垠。”墨渊的声音平稳传来,如同在陈述一道亘古不变的法则,“众生皆如尘沙,渺小与否,并非取决于出身何处,而在于心向何方。”
少辛怔怔地听着,似懂非懂。
墨渊收回望向星空的目光,重新落在她脸上。月光照亮她苍白的小脸和那双被泪水洗过、愈发清澈透亮的眸子,那里面盛满了迷茫、脆弱以及一丝极微弱的、对答案的渴求。
“既入昆仑,前尘皆过往。”他看着她,语气依旧淡然,却仿佛带着一种能定人心神的力量,“心有彷徨,乃常情。然修行之道,首在坚定己心。若自身皆疑,何以纳天地之气?”
他的话语并不如何温和,甚至带着训诫的味道,却奇异地驱散了少辛心中部分彷徨。尊上没有厌弃她的眼泪和脆弱,而是在……点拨她?
“尊上……”少辛鼓起勇气,声音依旧带着哭过后的沙哑,却多了几分认真,“少辛……少辛只是怕……怕辜负您的恩情……怕自己太笨,学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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