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敖包山回来时,娜仁额吉家的篝火还燃得旺,只是围坐的族人少了些——几个年纪大的牧民已经回了蒙古包,剩下的多是年轻男女和半大的孩子,正围着篝火拍手唱歌,调子是草原上最常见的《吉祥三宝》,小孩的声音脆生生的,混着姑娘们的笑声,像撒了把甜枣在风里。
晴儿刚下马来,就被几个穿红戴绿的蒙古姑娘围住了。领头的是娜仁额吉的女儿萨仁,手里端着碗冒着热气的马奶酒,笑盈盈地递过来:“晴格格,刚才听阿爸说,您去敖包山看星星了?草原的星星是不是比京城的亮?”
晴儿接过酒碗,浅尝了一口——比白天喝的更醇厚些,还带着点奶甜味,大概是娜仁额吉特意加了蜂蜜。她笑着点头:“亮多了,连银河都看得清清楚楚,萨仁姑娘常去敖包山吗?”
“常去!”萨仁眼睛亮了,拉着晴儿的手往篝火旁走,“夏天的时候,我和阿兄还在山上搭帐篷看星星,能看到天亮呢!下次我带您去采金莲花,就在敖包山脚下,开得满山都是,比您穿的蒙古袍还艳!”
晴儿的蒙古袍是娜仁额吉前几天刚做的,淡蓝色的料子,领口和袖口绣着白色的羊群纹样,是草原上常见的样式,却比宫里的旗装轻便多了。她跟着萨仁走到篝火旁,刚坐下,就见昭烈从蒙古包里出来,手里拎着个木匣子,走到她身边时,轻轻放在她面前的羊毛毡上。
“这是什么?”晴儿好奇地问,伸手碰了碰木匣子,触手是温润的木头,上面刻着简单的云纹,看着有些年头了。
“你打开看看。”昭烈笑着说,坐在她旁边的空位上,刻意留了一拳的距离——周围还有族人看着,他虽想离她近些,却也记得分寸,不能让旁人说她闲话。
晴儿轻轻掀开木匣的盖子,里面铺着层深蓝色的绒布,放着一把琵琶。琵琶的木质是深棕色的,琴身上雕着缠枝莲纹样,弦轴是象牙做的,泛着淡淡的黄,琴弦虽有些松,却看得出保养得极好。“这是……”晴儿拿起琵琶,指尖碰到琴弦,发出轻轻的“铮”声,很是清亮。
“是我阿母生前的东西,”昭烈的声音放轻了些,目光落在琵琶上,“她年轻的时候,跟着商队去过京城,学过几天琵琶,回来后总说,这乐器的声音像草原的泉水,软得能润到心里去。她走后,这琵琶就一直放在匣子里,今天想着你或许会喜欢,就找出来了。”
晴儿握着琵琶的手顿了顿,抬头看向昭烈:“这么贵重的东西,我不能收……”
“不是送你,是借你弹弹,”昭烈打断她,笑着摇头,“草原的夜这么静,光有歌声太单调,要是有琵琶陪着,才不算辜负这星星月亮。”
周围的族人听到“琵琶”二字,都好奇地围了过来。萨仁凑到跟前,睁大眼睛看:“这就是京城的琵琶呀?我只听阿爷说过,能弹出比马头琴还软的声音,晴格格,您能弹一首给我们听听吗?”
晴儿看着周围期待的眼神,又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琵琶——琴身上的缠枝莲雕得细腻,显然是当年精心挑选的物件,昭烈能把阿母的遗物拿出来,这份心意让她心里暖烘烘的。她轻轻调了调琴弦,指尖拨动,一串清亮的音符飘出来,像雨滴落在青石板上,周围瞬间安静下来,连篝火的噼啪声都显得轻了。
“我弹首《平沙落雁》吧,”晴儿轻声说,目光扫过远处的草原,夜色里能看见起伏的草浪,像平静的海面,“这首曲子慢,适合现在听。”
话音落,她的指尖轻轻落下,琴弦发出舒缓的声音。开头是淡淡的,像清晨的雾漫过草原,慢慢的,调子渐起,像雁群从远处飞来,翅膀划过空气的轻响,再后来,又渐渐轻下去,像雁群落在沙滩上,安静地梳理羽毛。她的手腕轻轻转动,指尖在琴弦上灵活地跳跃,深蓝色的衣袖随着动作轻轻晃,篝火的光落在她的侧脸上,把睫毛的影子投在眼下,柔和得像幅画。
昭烈坐在旁边,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他在京城也见过乐师弹琵琶,却从没听过这样的声音——没有宫里的刻意雕琢,反而带着点草原的自在,软得能裹住人的耳朵。他看着她低头弹琴的模样,发丝垂在脸颊旁,偶尔被风吹起,指尖在琴弦上移动时,指甲盖泛着淡淡的粉,连呼吸都放得轻了,好像怕惊扰了曲子里的雁群。
周围的族人都屏住了呼吸,连刚才吵闹的小孩都乖乖坐在地上,睁大眼睛看着晴儿。萨仁托着下巴,小声对旁边的姑娘说:“比马头琴还好听呢,像草原的泉水在流。”
一曲终了,最后一个音符轻轻落下,在夜色里飘了会儿,才慢慢散了。周围静了片刻,然后爆发出掌声,萨仁第一个拍手:“晴格格,您弹得太好了!再弹一首吧!”
晴儿放下琵琶,指尖有些发酸——在京城时她常弹,可来草原后一直没碰过,没想到还没生疏。她笑着摇头:“歇会儿再弹,你们刚才唱的歌很好听,能不能再唱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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