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草原浸在暖融融的阳光里,风把草叶吹得轻轻摇晃,像给无边的绿毯镶了层碎金。晴儿披着件淡青色蒙古袍,是娜仁额吉前几日刚给她改好的——原本的旗装下摆太长,走在草地上总绊脚,额吉便用草原特有的盘扣,把下摆收短了三寸,还在袖口绣了几匹小白羊,针脚圆圆的,像刚从羊群里跑出来的崽,可爱得很。
她手里捧着本线装《诗经》,书页边缘被草原的风卷得微微发毛,是出发前特意从京城带来的。刚才在昭烈的蒙古包用过午饭,女眷们都回临时住处歇着了,她却觉得待不住,想趁着好天气多看看草原,便沿着蒙古包后的小径慢慢走,不知不觉就离住处远了些。
远处传来“咩咩”的羊叫声,混着清脆的童声,晴儿抬头,就看到三个小小的身影从羊群那边跑过来。领头的男孩约莫七岁,戴着顶黑色小皮帽,帽檐上挂着根磨得发亮的红绒线,身上的蒙古袍洗得发白,袖口却缝着块新布——想来是家里人怕他冻着,特意补的;中间的女孩梳着两条小辫子,辫梢系着粉色绸带,跑起来绸带在风里飘,像两只小蝴蝶;最小的男孩还不到五岁,怀里抱着块奶疙瘩,嘴角沾着奶渍,圆溜溜的眼睛盯着晴儿手里的书,像看到了什么新奇玩意儿。
“姐姐!你手里拿的是什么呀?”大男孩率先停在晴儿面前,小跑到她身边,踮着脚想看书封。他的小皮靴上沾着草屑,裤脚还卷着,露出脚踝上的小伤疤——许是之前放牧时摔的。
晴儿笑着把书往他面前递了递,声音放得柔:“这是书,上面写着字,字能拼成故事,就像你们部落长老讲的草原传说一样。”
“故事?”女孩也凑过来,小手指轻轻碰了碰书页上的墨字,指尖还沾着点羊毛,“这些黑黑的道道就是字吗?它们能讲草原上的事吗?”
“能讲草原的事,也能讲京城的事,”晴儿在草地上坐下,把书摊在膝盖上,又从袖袋里摸出支小巧的狼毫笔——是太后赏的,笔杆是象牙的,轻便好握,还不容易断,“你们想认识几个字吗?我教你们。”
三个孩子齐齐点头,最小的男孩还把奶疙瘩往晴儿手里塞:“姐姐教我们,我把奶疙瘩给你吃,甜!”
晴儿接过奶疙瘩,指尖碰到他暖暖的小手,忍不住笑:“姐姐不吃,你自己吃。咱们先认字,认完了,姐姐给你们讲京城的故事好不好?”
男孩把奶疙瘩揣回怀里,乖乖坐在晴儿左边,女孩和大男孩坐在右边,三个小脑袋凑成一圈,像三朵围着花的小蜜蜂。晴儿从布包里取出张叠好的麻纸,铺在身前的羊毛毡上——是早上从昭烈那里拿的,草原上的麻纸比京城的粗些,却更厚实,不容易破。她握着笔,先在纸上写了个“日”字,笔尖划过麻纸,留下淡淡的墨痕。
“你们看这个字,”晴儿指着“日”字,抬头看向远处的太阳,阳光把她的发梢染成浅金,“像不像天上的太阳?圆圆的,能把草原照得暖暖的,你们早上放牧时,是不是最先看到太阳?”
大男孩眼睛亮了,拍手道:“像!像极了!我阿爸说,太阳是草原的眼睛,看着我们放羊呢!”
“对呀对呀!”女孩也点头,小辫子晃了晃,“昨天太阳快落山的时候,把云彩都染成红的了,可好看了!”
晴儿笑着点头,又写了个“月”字:“这个是‘月’,晚上草原的月亮是不是又大又亮?能照得草上的露水都发光,你们晚上敢在月亮底下跑吗?”
最小的男孩怯生生地摇头,嘴里还嚼着奶疙瘩:“不敢,阿娘说晚上有狼。”
晴儿摸了摸他的头,柔声道:“不怕,你们部落有很多勇敢的人,会保护你们的。就像这个‘月’字,它会一直照着草原,让你们走夜路的时候不害怕。”
男孩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把脸往晴儿胳膊上靠了靠,像只黏人的小羊。晴儿继续教“山”和“水”,教到“山”时,就指远处的罕山,说“京城的山是青的,秋天会变红,草原的山是绿的,冬天会盖雪”;教到“水”时,就说“京城有湖,湖里有荷花,草原的小河里有鱼,夏天能在河边摸虾”,说得三个孩子眼睛都直了,一个劲问“荷花是什么样的”“鱼好吃吗”。
正说着,远处传来“嗒嗒”的马蹄声,晴儿抬头,就看到昭烈骑着匹棕红色的马过来。他今日穿了件深蓝色蒙古袍,腰间系着根镶银皮腰带,没挂弯刀,只别了个装草药的小皮囊——想来是刚去草原深处采沙棘果了,皮囊口还露着几枝带刺的绿枝。
昭烈也看到了这边的景象,连忙勒住马缰绳,翻身下马时动作轻了些,怕惊着孩子。他走过来时,草叶在他的皮靴下发出轻微的“沙沙”声,阳光落在他肩上,把深蓝色的蒙古袍照得泛着浅蓝的光。
“昭烈叔叔!”大男孩最先看到他,从草地上跳起来,跑过去拉他的手,“你看!这位姐姐在教我们认字呢!她还说京城有会开很大花的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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