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后的慈宁宫,总带着股淡淡的桂花香。院中的两株金桂开得正盛,细碎的金黄色花瓣缀满枝头,风一吹,便簌簌落在青石板上,连带着殿内熏炉里的檀香,都染上了几分清甜。殿内的紫檀木长案上,摆着一盆刚摘的白荷,花瓣虽不如盛夏时饱满,却依旧透着雅致,与案上那盏青釉莲子碗相映成趣。
晴儿正坐在案旁的软垫上,帮太后剥新鲜的莲子。她今日穿了件淡杏色的旗装,领口绣着几枝浅褐色的秋菊,针脚疏朗,倒衬得秋日的氛围更浓;旗头梳得素雅,只插了支赤金点翠的菊簪,没有多余的流苏,低头时,簪子上的翠羽轻轻晃,落在淡杏色的衣领上,格外温柔。她的指尖纤细,捏着莲子轻轻一掐,便能剥去外皮,露出里面雪白的莲肉,动作熟练又轻柔——这几日太后总说秋燥,爱吃些清甜的莲子,晴儿便每日过来帮着剥。
太后靠在铺着明黄锦缎的软榻上,手里捏着串东珠念珠,目光落在晴儿剥莲子的手上,嘴角带着温和的笑意。她今日穿了件明黄色的旗装,领口袖口滚着石青色的镶边,胸前绣着团寿纹样,头上的旗头缀着几颗鸽卵大的东珠,走动时东珠轻轻晃动,映着殿内的烛光,泛着温润的光。她捻着念珠,轻声道:“这莲子还是新送来的,比京郊荷塘里的更嫩些,你也尝尝,解解燥。”
晴儿停下手中的动作,拿起一颗剥好的莲子,递到太后唇边,又取了一颗放进自己嘴里:“确实清甜,比昨日的更嫩。太后您要是爱吃,明日我再让人多取些来。”
“不用多取,”太后摇摇头,嚼着莲子,语气放缓,“够今日吃就好。倒是你,这几日总不见你在殿里看书,小禄子说,你天天往跑马道去,是跟雪团处熟了?”
晴儿剥莲子的指尖顿了顿,随即笑着点头:“是啊,雪团性子温顺,现在已经能跟着我走半圈跑马道了。有时候我喊它的名字,它还会偏过头看我,特别乖巧。”
“能跟马处得这样好,也是你的本事,”太后捻着念珠,目光落在殿外的桂花树上,“我听说,前几日昭烈郡王还特意去跑马道教你驯马?他倒是个细心的人,知道你没学过骑术,还肯花时间指点。”
晴儿心里轻轻一动,才明白太后绕了这么久,原来是想说昭烈。她依旧保持着剥莲子的动作,声音平稳:“郡王确实细心,那日我正愁不知道怎么跟雪团沟通,他恰好路过,就教了我些技巧。要是没有他,我现在恐怕还跟雪团磨着呢。”
“昭烈郡王是科尔沁部的栋梁,”太后收回目光,重新看向晴儿,眼神里多了几分探究,“年纪轻轻就立了不少战功,草原上的人都服他。上次他在朝堂上为草原牧民说话,不卑不亢,连皇上都赞他有担当。你跟他接触了这几次,觉得他这个人怎么样?”
晴儿将剥好的莲子放进青釉碗里,指尖轻轻拂过碗沿的花纹,语气恭敬又得体:“晴儿觉得,昭烈郡王是个英勇正直的人。他待人和善,没有架子,跟京城那些讲究规矩、说话绕弯子的贵胄不一样,倒多了几分坦荡。就像他教驯马时,有什么技巧都直接说,不会藏着掖着,让人觉得安心。”
“坦荡是好事,”太后点点头,端起旁边的茶盏,浅尝了一口,“草原上的人大多性子直,不像京城,处处都是规矩,连说话都要想三分。你从小在宫里长大,见惯了这些虚礼,偶尔跟坦荡的人相处,倒也自在。”
晴儿没有接话,只是拿起一颗莲子,慢慢剥着。殿内的檀香混着桂花香飘过来,让空气里的氛围显得有些微妙。她能感觉到太后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带着几分审视,却没有半分责备,倒更像是长辈对晚辈的关心。
“我还记得,你小时候总爱跟在我身边,”太后忽然说起往事,语气里带着几分怀念,“那时候你才这么高,拿着本《唐诗》,连字都认不全,就缠着我给你念。现在长大了,倒是有自己的想法了,连喜欢什么样的人,都有了分寸。”
晴儿的脸颊微微泛红,连忙抬头,语气带着几分郑重:“太后,臣女只是觉得昭烈郡王是个难得的人才,没有别的想法。皇室格格的婚事,从来由不得自己,臣女心里清楚,不会胡思乱想。”
“我没说你胡思乱想,”太后笑了笑,伸手拍了拍晴儿的手背,她的手心带着常年握念珠的暖意,“你是个有分寸的孩子,做事向来周全,我放心。我只是觉得,女孩子家,要是能遇到个知冷知热、真心待你的人,也是种福气。不管是京城的贵胄,还是草原的郡王,只要人品好、对你好,就比什么都强。”
晴儿看着太后温和的眼神,心里泛起一丝暖意。她知道太后是真心为她着想,没有半点责备的意思。她低下头,轻声道:“晴儿明白太后的心意。只是这种事,要看缘分,也要看皇上和太后的安排,晴儿不敢强求。”
“缘分这东西,确实急不来,”太后收回手,重新捻起念珠,“不过有时候,缘分也需要自己抓住。就像你跟雪团,一开始也不熟,可你天天去陪它,慢慢就处熟了。人与人之间,也是一样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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