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开始像从前那样,只做分内之事,不再刻意去看他的眉眼,不再偷偷记下他的喜好,不再在深夜等他归来。她将那份汹涌的爱意,一点点压回心底最深处,像藏起一件见不得人的珍宝。
润玉察觉到了她的变化。案上的茶总是温得恰到好处,却再没有他爱吃的桂花糕;书房里的墨总是磨得细腻,却再没有她偶尔抬头时的偷偷凝望;殿内的灯总是亮到天明,却再没有那个趴在桌上睡着的身影。
璇玑宫似乎又回到了从前的冷清,可他却觉得,比从前更冷了些。像少了点什么,空落落的,让人莫名心慌。
一日深夜,润玉批完奏折,见邝露端着灯准备离开,忽然开口:“邝露,过来。”
邝露脚步一顿,依言走到他面前,低着头,等着他的吩咐。
润玉看着她低垂的眉眼,眼角的泪痣在灯光下若隐若现,却没了往日的光彩。“你近日,似乎在躲着我?”他问,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邝露抬起头,眼底平静无波,像一潭不起涟漪的湖水。“臣不敢。”她轻轻摇头,语气恭敬而疏离,“殿下多虑了。”
她的目光坦然而平静,没有了往日的羞怯和慌乱,也没有了那份藏不住的欢喜。润玉看着这样的她,心头忽然一痛,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了。
他想说些什么,想解释他对锦觅的不同只是因为利用,想告诉她那日桃花林下的纵容并非真心,可话到嘴边,却看见她微微屈膝:“殿下若是无事,臣先告退了。”
她转身离去,步伐平稳,没有丝毫留恋。
润玉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殿门后,指尖猛地攥紧,指节泛白。他忽然意识到,那个总是偷偷看着他、眼角带着羞怯笑意的邝露,好像……要不见了。
而这,竟让他如此恐慌。
璇玑宫的银杏叶又落了一层,邝露蹲在廊下扫叶时,总能听见远处传来的笑语声——多半是旭凤陪着锦觅在打闹,偶尔夹杂着润玉温和的劝语。
她握着扫帚的手紧了紧,竹柄硌得掌心发疼。那日在天河畔撞见润玉与锦觅相谈甚欢后,她便逼着自己收回目光。可耳朵却管不住,天庭里那些“夜神殿下与火神殿下皆属意水神之女”的传言,像长了翅膀的虫子,钻缝儿似的往她耳朵里飞。
“听说了吗?火神殿下昨日又送了锦觅仙子一筐枇杷,说是从人间特意寻来的呢!”
“夜神殿下也不差啊,前日亲往花界,为锦觅仙子寻了株千年雪莲呢!”
“啧啧,这下有好戏看了,两位殿下争一位仙子,不知最后花落谁家……”
仙娥们的议论声从回廊那头飘过来,邝露低着头,将落叶扫成一堆,金黄的叶子在她脚边打转,像极了她此刻纷乱的心绪。
她不是没想过放弃。那日在殿中刻意疏远他后,她便打定主意,只做璇玑宫一个本分的侍官,将那些不该有的心思深埋。可人心偏不听话,夜里整理他批阅过的奏折,看见他在空白处随手画下的星轨,那熟悉的笔触总能让她想起暖阁里他握着她的手教她写字的温度;晨起为他温茶,闻到那清冽的龙涎香,鼻尖还是会莫名发酸。
这日午后,她去洛湘府送润玉嘱托转交锦觅的星象图——那是他熬夜绘制的,标注了花界全年的星象变化,说是对培育花草有益。邝露捧着卷轴走在回廊上,远远便看见锦觅站在廊下。
“锦觅仙子,殿下托臣转交这个。”邝露走上前,将卷轴递过去,声音平静无波。
锦觅接过卷轴,笑着道谢:“多谢邝露仙子。对了,小鱼仙官呢?我正想找他去看我新培植“凤凰振翅”呢。”
“殿下在璇玑宫处理公务。”邝露屈膝行礼,正欲离开,却见润玉从不远处走来,看见她时,脚步顿了顿。
“小鱼仙官!”锦觅眼睛一亮,拿着卷轴跑过去,“你画的星象图真好看!”
润玉的目光掠过邝露紧绷的侧脸,落在锦觅手中的卷轴上,嘴角噙着一丝浅淡的笑意:“你喜欢就好。”他的视线再次转向邝露,“你怎么还在这里?”
“臣送完东西,这就回去。”邝露低着头,避开他的目光,转身便走。
“邝露仙子怎么走得这么急?”锦觅拉住她的衣袖,“一起去看“凤凰振翅”嘛,可好看了!”
邝露想挣开,手腕却被锦觅攥着,她抬头看向润玉,正撞见他望过来的眼神。那眼神里有几分她读不懂的复杂,像有千言万语,却又被他生生压了下去。
“去吧。”润玉忽然开口,声音很轻,“左右也不差这一时。”
邝露没法拒绝,只能跟着他们往花园走。锦觅兴奋地指着,润玉则站在一旁听着,偶尔应和几句,目光却时不时落在邝露身上。
邝露只觉得浑身不自在。她垂下眼,眼角的泪痣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光,像蒙了层薄霜。
“邝露仙子,你怎么不说话呀?”锦觅回头看她,“是不是不喜欢呀?”
“没有。”邝露勉强笑了笑,“花开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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