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香尚未散尽,天庭却忽逢一场不寻常的热闹。听说那水神之女锦觅从花界来了,住在洛湘府,性子跳脱烂漫,几句话便逗得众仙眉开眼笑。
邝露是在去瑶池送文书时,撞见润玉与锦觅同行的。
那日她穿着件浅碧色的宫装,袖口绣着兰草,刚转过回廊,便见润玉一袭月白长袍立在廊下,身侧跟着个穿粉色纱裙的姑娘,眉眼弯弯,正仰头对他说着什么,笑得一脸明媚。
润玉微微垂着眼,听着她说话,嘴角竟噙着一丝极淡的笑意。那笑意浅得像水墨画里未干的笔触,却足以让邝露心头一紧——那是她从未在他脸上见过的松弛,带着几分纵容,几分她读不懂的柔和。
“小鱼仙官,你看那云像不像只兔子?”锦觅指着天边的云,声音清脆得像风铃。
“嗯,像。”润玉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声音里竟也带了几分笑意,伸手替她拂去落在肩头的一片雪花,动作自然得仿佛做过千百遍。
邝露的脚步顿在原地,指尖紧紧攥着文书,纸页的棱角硌得掌心生疼。她看着润玉抬手的动作,忽然想起前几日在梅林,他也是这样替她拂过发间的红梅,指尖的温度仿佛还留在耳廓。可此刻那相同的动作落在别人身上,却像一根细针,轻轻刺破了她心头那层裹着蜜糖的薄壳。
“邝露仙子。”锦觅先看见了她,笑着打招呼,带着活泼气,“你也来瑶池呀?”
润玉转过头,目光落在她身上时,那点笑意淡了些,恢复了平日的清冷,却又似乎与往日不同。“有事?”他问,声音平稳无波。
“臣、臣来送文书。”邝露低下头,将文书递过去,指尖微微发颤。她不敢看他,怕从他眼底看到对锦觅那般的纵容,更怕自己眼里的失落被他瞧见。
润玉接过文书,指尖擦过她的手背,那点微凉的触感却没再让她心头发烫,反倒像冰珠落进了怀里,凉得她指尖发麻。“放下吧。”他说,目光掠过她紧绷的侧脸,落在她眼角那颗微微颤动的泪痣上,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是。”邝露屈膝行礼,转身时脚步有些乱。走过回廊拐角,她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正看见锦觅拉着润玉的衣袖,指着瑶池里的锦鲤说笑,而润玉竟没有推开她,只是静静地听着。
那一幕像幅刺目的画,印在她心上。
自那日后,润玉回璇玑宫的时间越来越晚。有时邝露在灯下等到三更,才能听见他归来的脚步声,带着一身陌生的花香——那是花界特有的馥郁,不是她熟悉的龙涎香,也不是璇玑宫的墨香。
“殿下今日在洛湘府用膳了?”一次深夜,邝露端上温好的参茶,忍不住轻声问。
润玉正在解披风,闻言动作顿了顿,“嗯,锦觅做了些新奇吃食,请了我过去。”他的声音很淡,听不出情绪,可邝露却听出了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暖意。
她低下头,掩去眼底的涩意,“那一定很好吃,锦觅仙子心灵手巧。”
润玉看了她一眼,她的侧脸在灯下显得有些苍白,眼角的泪痣像蒙了层雾,没了往日的灵动。“你做的也很好。”他忽然说,语气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安抚。
邝露心头一颤,猛地抬头看他,却见他已转身走向内室,只留下一个挺拔的背影。那句迟来的肯定,像投入冰湖的石子,只漾起一圈微澜,便又沉了下去。
几日后,天庭设宴款待锦觅。邝露随润玉同去,站在他身后的位置,看着他频频应着锦觅的话,替她挡下那些不合时宜的酒,甚至在她被月下仙人打趣时,不动声色地替她解围。
“夜神殿下对锦觅仙子真好。”席间有仙子小声议论,“瞧着倒像一对璧人。”
“可不是嘛,一个温润如玉,一个灵动可爱……”
那些话像细针,密密麻麻地扎在邝露心上。她看向润玉,他正低头听锦觅说着什么,侧脸的线条柔和得不像话,连那层惯有的清冷都融化了。
原来他的温柔,从不为她一人而设。
宴席散后,邝露跟在润玉身后往璇玑宫走。月色清冷,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却始终隔着一段距离。
“殿下似乎很喜欢锦觅仙子。”她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轻得像叹息。
润玉停下脚步,回头看她。月光落在他脸上,一半明一半暗,看不清神情。“锦觅天真烂漫,性子纯良。”他说,语气平淡,“何况她是水神之女,于我而言,多几分照拂也是应当。”
“应当……”邝露低声重复这两个字,心口像被什么堵住了,闷得发疼。原来前些时日的那些温柔,那些靠近,都只是她的错觉么?他对她好,是不是也因为“应当”?
她看着润玉,眼角的泪痣在月光下泛着水光,像落了滴未干的泪。“殿下对臣的好,也是因为应当么?”
润玉的目光落在她泛红的眼眶上,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竟一时语塞。他想说不是,想说那日在暖阁教她写字时的专注是真的,想说替她别上梅花时的心动是真的,可话到嘴边,却被锦觅那张酷似先花神的脸绊住了——他对锦觅的亲近是因为知道父神和花神之间有故事,是因为看到旭凤和锦觅之间的不寻常,但是他现在什么都不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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