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的梆子声如同丧钟,在死寂的瓦市上空幽幽回荡。清水胡同深处,那扇挂着破旧蓝布幡的木门,在稀薄的月光下如同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口。
潘金莲独自站在门前,怀抱着那柄用布包裹的朴刀,冰冷的刀鞘隔着布料传来森森寒意。她深吸一口气,空气中混杂着垃圾腐烂和某种不明腥臊的气味,令人作呕。
依照约定,她抬手,在门板上叩响——三长,两短。
吱呀一声,木门应声开了一条缝,一双浑浊而警惕的眼睛在门后打量着她。潘金莲举起那块小木牌,门后的眼睛审视片刻,这才将门完全拉开,一个身材干瘦、面容阴鸷的汉子侧身让她进去,随即迅速将门闩死。
院内比外面看起来更为破败,只有正屋窗户透出一点昏暗的油灯光芒。那汉子一言不发,示意潘金莲跟上,引着她走向正屋。
推开屋门,一股更浓烈的、混合着烟草和霉变的气味扑面而来。屋内陈设简陋,只有一张方桌,几条长凳。桌旁坐着两个人。主位上的,是一个穿着暗色锦袍、面白无须的中年男子,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眼神锐利如鹰,带着居高临下的审视。他旁边站着的,赫然是那个曾在茶坊出现过的、张团练麾下的王队正!他抱着双臂,嘴角挂着一丝残忍的冷笑。
根本没有所谓的“新管事”,只有张团练的心腹和爪牙!这果然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陷阱!
潘金莲的心瞬间沉到谷底,但脸上却强迫自己维持着那副怯懦惶恐的模样,微微福身:“妾身潘金莲,见过……贵人。”她刻意忽略了对王队正的称呼。
那锦袍男子上下打量着潘金莲,目光在她脸上和身段上逡巡,带着毫不掩饰的占有欲和评估,如同在打量一件货物。“果然是个尤物,难怪西门庆那厮念念不忘。”他声音尖细,带着一种令人不适的阴柔,“王婆说,你想寻个靠山?”
“是……是。”潘金莲低着头,声音细弱,“妾身孤苦无依,只求……只求一条活路。”
“活路?”王队正嗤笑一声,上前一步,逼视着潘金莲,“活路可以给你!说吧,武松让你来,到底想干什么?探听消息?还是想找机会行刺?”
他竟直接挑明!潘金莲心中剧震,知道对方早已洞悉她的来意,今日便是摊牌之时。她猛地抬起头,眼中瞬间盈满泪水,带着被冤枉的惊恐和委屈:“队正大人何出此言?武松他……他重伤在床,自身难保,怎会指使妾身?妾身是真的走投无路,才信了王婆的话,想来求一条生路啊!”她哭得凄切,肩膀耸动,将一个被吓坏了的弱女子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
那锦袍男子微微皱眉,似乎对她的反应有些意外。王队正却不为所动,冷笑道:“少装模作样!你那点心思,瞒得过谁?今日你既然来了,就别想轻易离开!说!武松在何处养伤?除了他,还有谁知道‘鬼茛’之事?”
他一边说着,一边逼近,伸手便要去抓潘金莲的胳膊,意图逼供。
就在王队正的手即将触碰到潘金莲的瞬间——
“砰!”
院门处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厚重的木门竟被人从外面硬生生撞得四分五裂!木屑纷飞中,一道如同来自九幽地狱的森寒身影,挟着滔天杀意,踏步而入!
正是武松!
他竟不顾伤势,提前发动!此刻的他,脸色苍白如纸,左臂依旧缠着厚厚的绷带,垂在身侧,但右手紧握的朴刀却稳如磐石,那双眼睛赤红如血,死死锁定屋内的王队正和那锦袍男子!
“武松!”王队正骇然变色,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拔出腰刀。那锦袍男子也猛地站起,脸上首次露出了惊容。
他们没想到武松竟敢直接杀上门来,更没想到他重伤之下,气势依旧如此骇人!
“动她者,死!”武松的声音嘶哑,却如同惊雷炸响在小小的院落中。他根本不给对方反应的时间,身形如电,直扑王队正!刀光乍起,如同黑夜中劈出的闪电,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
王队正也是军中好手,举刀相迎!“当”的一声巨响,两刀相交,火星四溅!王队正只觉一股巨力传来,虎口迸裂,钢刀险些脱手,整个人被震得踉跄后退,撞在墙壁上,心中骇然至极:这武松,重伤之下竟还有如此神力?!
那锦袍男子见势不妙,转身就想从后窗逃走。
“哪里走!”武松逼退王队正,刀势一转,如同附骨之疽,直取锦袍男子后心!
“保护大人!”院外传来呼喝声,显然留守的其他守卫被惊动,冲了进来。
小小的院落顿时陷入混战!武松独臂挥刀,身形在狭窄的空间内闪转腾挪,刀光织成一片死亡之网,竟以一人之力,将王队正、锦袍男子和冲进来的三四名守卫全部缠住!但他左臂无法用力,身法终究受了影响,几次险象环生,刀锋擦着他的身体掠过,带起血痕。
潘金莲趁乱躲到屋角,紧紧抱着怀中的朴刀,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她看着武松在刀光剑影中浴血奋战,那苍白而坚毅的侧脸,那仅凭一只手臂撑起的、不屈的身影,深深烙印在她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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