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黄昏。
残阳依旧,将紫石街染得一片昏黄,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潘金莲的心跳比昨日更加急促,袖中的手紧紧攥着,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她知道,今日之约,凶险远胜昨日。王婆背后那条线已然浮现,每一步都可能踏中陷阱。
她依旧穿着那身素色棉裙,未施脂粉,但眼神深处,昨日那种仓惶无助已被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取代。她空着手,没有再提食盒,步履却比昨日沉稳了许多。
茶坊内,王婆早已等候多时。见到潘金莲,她脸上立刻堆起比昨日更热切三分的笑容,只是那笑容底下,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与算计。
“大娘子可算来了!快请坐,快请坐!”王婆殷勤地引她到里间一张更隐蔽的桌子旁坐下,又亲自倒了茶,“老身昨日可是费了好大一番唇舌……”
潘金莲没有碰那杯茶,只是抬眸静静地看着她,声音平淡无波:“干娘,可有回音?”
王婆被她这过于平静的态度弄得微微一怔,随即干笑两声,压低声音:“大娘子真是心急。回音嘛……自然是有的。”她身体前倾,凑得更近,声音几不可闻,“那位贵人……答应见你一面。”
潘金莲心头猛地一跳,面上却不动声色:“何时?何地?”
“今夜子时,”王婆眼中闪过一丝诡秘的光,“地点嘛……就在城西瓦市,清水胡同最里头那家挂着破旧蓝布幡的院子。”正是乔郓哥昨夜查到的那处独门小院!
时间、地点都与昨夜探查吻合!潘金莲心中警铃大作,这绝不仅仅是巧合!对方如此爽快且明确地给出地址,要么是极度自信,要么……这就是一个请君入瓮的死局!
“子时……瓦市……”潘金莲故作犹豫,脸上适时地露出几分畏惧,“那里鱼龙混杂,夜深人静的,我一个妇人……”
“哎哟,我的大娘子!”王婆拍着大腿,“有贵人庇护,你怕什么?再说了,想要寻个安稳靠山,总得拿出点诚意不是?那位贵人说了,只见你一人。”她特意强调了“一人”二字,目光紧紧盯着潘金莲。
果然!对方要求她单独前往!这几乎坐实了陷阱的猜测!
潘金莲沉默了片刻,仿佛在进行激烈的思想斗争。最终,她像是下定了决心,重重吐出一口气,眼神变得决然:“好!我去!”
王婆脸上顿时笑开了花,连连道:“这就对了!这就对了!大娘子果然是明白人!”她似乎又想起什么,压低声音补充道,“不过……贵人还说了,为防万一,请大娘子去之前,莫要告知旁人,尤其是……武都头那边。”她意味深长地看了潘金莲一眼。
这是在试探,也是在切断她的后路!潘金莲心中冷笑,面上却露出为难之色:“这……武都头尚在病中,我……”
“大娘子!”王婆语气带上了几分强硬,“这可是你唯一的生路!若走漏了风声,惹得贵人不快,到时候……怕是武都头也护不住你!”话语中已是赤裸裸的威胁。
潘金莲垂下眼睑,掩去眸中的寒光,顺从地点了点头:“……我明白了。今夜子时,清水胡同,我独自前去。”
“好!大娘子爽快!”王婆满意地笑了,又从袖中摸出一个小小的、用红绳系着的木牌,递给潘金莲,“这是信物,到了院子,叩门三长两短,出示此物,自有人接应你。”
潘金莲接过那冰凉的小木牌,上面刻着一个扭曲的、她不认识的符号。她将木牌紧紧攥在手心,起身道:“既如此,妾身先回去准备一下。”
“大娘子慢走。”王婆笑眯眯地将她送到门口,看着她消失在街角,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抹阴冷的狠毒。她转身快步回到里间,对着空无一人的角落低声道:“鱼儿已上钩,按计划行事。”
——
潘金莲没有直接回医馆,而是在街上漫无目的地绕了几圈,确认无人跟踪后,才拐进一条暗巷,早已等候在此的乔郓哥立刻迎了上来。
“大娘子!怎么样?”
潘金莲快速将王婆的话、约定的时间地点以及那木牌信物说了一遍,末了沉声道:“这是个陷阱,他们想引我单独前去,恐怕是想扣下我,或者……更糟。”
乔郓哥脸色发白:“那……那我们还去吗?”
“去,当然要去。”潘金莲眼神冰冷,“但不是我一个人去。”她将那个小木牌交给乔郓哥,“你立刻回去,将这一切告诉叔叔。让他定夺。”
“那你呢?”
“我回医馆。”潘金莲深吸一口气,“既然演戏,就要演全套。若我不回去,王婆必定起疑。”
两人分头行动。潘金莲回到医馆时,武松正站在窗边,望着外面沉沉的夜色,背影挺拔如松,却透着一股压抑的暴戾气息。显然,乔郓哥已经先一步将消息传了回来。
听到脚步声,武松缓缓转过身,目光如炬,直射潘金莲:“你决定了?”
“决定了。”潘金莲迎着他的目光,没有丝毫退缩,“这是唯一能接近核心、找到铁证的机会。纵然是刀山火海,也要闯一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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