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城中村的巷道就被嘈杂声填满。陈磊跟着王强往仓库走,脚下的水泥路坑坑洼洼,昨晚下过一场小雨,积起的水洼里映着灰蒙蒙的天空。路边的早点摊冒着热气,油条的香味混着污水的腥气飘过来,王强买了两个肉包,塞给陈磊一个:“垫垫肚子,面试完就得干活,仓库可不养闲人。”
陈磊接过肉包,温热的触感从指尖传到心里。他咬了一口,肉馅的油汁溢出来,烫得他舌头发麻,却舍不得吐掉。这是他来临江城吃的第一顿 “像样” 的饭,昨天晚上,他只啃了半块干硬的馒头。
仓库坐落在城郊的工业区,远远就能看到巨大的蓝色厂房,墙上刷着 “时效就是生命” 的红色标语,褪色得厉害。走进仓库大门,一股混杂着纸箱味、灰尘和汗水的热气扑面而来,耳边是传送带的轰鸣声、扫码枪的 “滴滴” 声,还有工人们的吆喝声,震得人耳膜发疼。
王强带着陈磊找到主管办公室,敲门进去时,一个留着寸头、满脸横肉的男人正坐在办公桌后抽烟,烟灰弹得满桌都是。他就是仓库主管,张哥,王强之前提过的 “熟人”。
“张哥,这是我老乡陈磊,想来咱们仓库干活。” 王强递过去一支烟,脸上堆着笑,“他人踏实,能吃苦,您多关照。”
张哥瞥了陈磊一眼,目光在他洗得发白的衬衫和磨破边的鞋子上停留了几秒,嘴角撇了撇:“仓库招分拣员,两班倒,白班早八点到晚八点,夜班反之,一个月三千五,包吃住。但丑话说在前头,试用期七天,干不好直接滚蛋,试用期工资只给一半。”
陈磊心里一紧,试用期工资减半?那一个月只能拿到一千七百五,除去给家里寄的钱,自己几乎剩不下什么。可他没别的选择,只能点头:“我能干好,张哥。”
“能干好?” 张哥冷笑一声,把烟蒂摁在满是污渍的烟灰缸里,“仓库里的活,看着简单,实则累得要死。分拣、扫码、打包,一刻不停,少扫一个码、装错一个单,都得扣钱。还有,别想着偷懒,监控二十四小时开着,我也会时不时巡查。”
他顿了顿,目光变得锐利:“另外,仓库讲究‘灵活变通’。有时候货多赶工期,让你加会儿班,别抱怨;有时候遇到‘特殊包裹’,让你‘优先处理’,别多问。懂吗?”
陈磊没太明白 “特殊包裹” 是什么意思,但他看着张哥意味深长的眼神,心里隐约觉得不对劲。王强在旁边捅了他一下,低声说:“懂,张哥,我们都懂,肯定听您的安排。”
张哥满意地点点头,挥挥手:“王强,你带他去领工牌和工装,今天就上白班,跟着老员工学。”
工装是深蓝色的,布料粗糙,带着一股刺鼻的消毒水味,穿在身上又宽又大。陈磊跟着一个叫老周的中年男人学习分拣,老周皮肤黝黑,手上布满老茧,指关节粗大,一看就是干了多年体力活的人。
“分拣员的活,就三件事:扫码、分类、装袋。” 老周一边演示,一边语速飞快地说,“用扫码枪扫包裹上的条形码,屏幕上会显示目的地,然后把包裹放进对应的区域。记住,别扫错码,别放错区,不然会被张哥骂死,还得扣钱。”
陈磊点点头,接过扫码枪,沉甸甸的,冰凉的金属触感让他有些紧张。他试着扫了一个包裹,“滴” 的一声,屏幕上显示 “临江城东区”,他赶紧把包裹放进标着 “城东片区” 的大筐里。
一开始还算顺利,可没过多久,包裹越来越多,像小山一样堆在面前。传送带不停运转,新的包裹源源不断地送过来,陈磊的动作渐渐跟不上了。他的眼睛紧紧盯着包裹上的条形码,手指有些僵硬,扫码枪好几次都扫不上,急得他额头冒汗。
老周在旁边看着,时不时帮他递一个包裹:“别急,慢慢练,熟练了就快了。但记住,再忙也别出错,张哥查得严,错一个单扣五十,咱们一天工资才一百多。”
陈磊咬着牙,加快了手上的动作。汗水顺着额头往下淌,流进眼睛里,涩得他睁不开眼。他没时间擦汗,只能任由汗水顺着脸颊滑落,浸湿了后背的工装,黏糊糊地贴在身上。仓库里没有空调,只有几台破旧的风扇在头顶转着,吹出来的风都是热的,没多久,他的工装就被汗水浸透了大半,能看到里面衬衫的轮廓。
中午吃饭的时候,陈磊跟着工人们去仓库旁边的食堂。所谓的食堂,就是一个简易的棚子,摆着几张破旧的桌椅。饭菜是固定的,一份米饭,一碟青菜,还有几块肥肉,油汪汪的,看着没什么胃口。
陈磊坐在角落,快速地扒着饭。他饿坏了,一上午高强度的劳动,让他的肚子早就咕咕叫了。旁边的王强凑过来,压低声音说:“怎么样,累吧?跟你说,这还只是白班,夜班更熬人。”
陈磊点点头,嘴里塞满了米饭,说不出话。
“其实有个偷懒的法子。” 王强神秘兮兮地说,“有些包裹体积小、重量轻,扫码的时候可以‘漏扫’,攒多了跟快递员通个气,能赚点外快。还有张哥说的‘特殊包裹’,其实就是一些卖家发的刷单件,咱们优先处理,卖家会给好处费,张哥分一半,剩下的咱们几个分拣员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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