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部委员会总部的青铜大门在特纳身后沉重地关闭,发出宛如棺材盖合拢般的闷响。会议厅内十二把高背椅呈扇形排列,每把椅子上都坐着一位能决定西部命运的人物。煤油灯将他们的影子投在镶嵌着金线的深红色壁纸上,像一群伺机而动的秃鹫。
先生们。特纳解开羊绒大衣的铜扣,露出里面价值连城的丝绸马甲。他没有走向为他准备的位置,而是直接站到了镶嵌着西部地图的桃花心木圆桌前,双手撑在绘制精细的铁路线上。今天我要告诉各位如何用最少的子弹,控制最多的工人。
委员会轮值主席沃顿用银质开信刀轻敲水晶杯,十二道目光像探照灯般锁定特纳。我们洗耳恭听,毕竟你上次提出的周日禁酒令让矿场生产效率提升了二十个百分点。
特纳的嘴角扯出一个食肉动物般的微笑。他忽然从公文包里抽出一卷胶片,啪地甩在桌上,胶卷像条黑蛇般滑过光滑的桌面。
好莱坞。他吐出这个词时,会议厅的壁炉突然爆出火星,映得他镜片后的眼睛如同燃烧的煤块。我们要让他们拍摄爽剧,怎么爽怎么来。大多数工人连自己的名字都写不利索,他们不需要莎士比亚,只需要最原始的多巴胺刺激——英雄救美、一夜暴富、恶有恶报。
农业代表布兰森皱起布满老人斑的鼻子:你是说要鼓励那些粗俗的牛仔片?
粗俗?特纳突然大笑,笑声像钝锯在切割铁管,布兰森先生,您庄园里的棉花收割机需要理解但丁吗?工人就是我们的收割机,而快乐就是最好的润滑油。他转向运输大亨洛克菲勒,想想看,当您的铁路工人省下买醉的钱去买电影票...
矿业代表莫雷洛的雪茄在黑暗中明灭:然后呢?光靠这些垃圾片就能让他们乖乖下井?
特纳的皮鞋跟在地图上堪萨斯城的位置重重一碾。第二部分,我们要拍摄苦难剧。把我们在江西的见闻搬上银幕——童工在矿井里爬行,女工为半碗米饭出卖身体,全家挤在漏雨的窝棚里吃老鼠。他的声音突然变得黏稠如糖浆,让我们的工人坐在温暖的影院里,看着银幕上的苦难,庆幸自己生在美利坚。
会议厅突然安静得能听见怀表齿轮的转动声。教育代表霍尔的钢笔啪嗒掉在记事本上,墨水晕开成血滴般的污渍。
这...沃顿的喉结上下滚动,这比洛克菲勒镇压罢工时用的达姆弹还狠。
特纳解开领结,露出青筋暴起的脖子:每个周末,工人们会带着全家走进我们建造的星辰连锁影院。票价只要十分钱,配上十五美分的快乐盒饭——炸土豆条、玉米面包和无限续杯的糖水。他的手指在地图上戳出一个个虚拟的坐标,每个影院需要二十个售票员、三十个清洁工、五十个快餐员...失业率问题迎刃而解。
钢铁代表卡内基的假眼在灯光下泛着瓷光:你是在制造一场永动机——工人为娱乐付钱,就必须更努力工作,然后赚了钱又继续消费...
正是!特纳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把五颜六色的玻璃珠,哗啦啦撒在桌上,知道密西西比赌场为什么永远稳赚不赔吗?因为他们给赢家发的是这种漂亮但毫无价值的彩珠。工人们的精神需求就是我们的彩珠,而他们付出的——是真金白银的劳动。
卫生代表克莱尔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她攥着蕾丝手帕的手指关节发白:上帝啊,这比血汗工厂还...
还高效?确实。特纳从内袋抽出一份文件,烫金封面上印着《娱乐产业五年规划》,根据计算,这套系统实施后,罢工事件将减少七成,生产效率提升四成,而各位的投资回报率...他故意停顿,看着十二双突然亮起来的眼睛,不低于百分之三百。
沃顿用开信刀挑起文件,羊皮纸在刀尖上微微颤动。当他翻到第三页的利润预测表时,黄铜吊灯突然闪烁,将他的影子投在天花板上,变成张牙舞爪的巨兽。
见鬼,特纳。他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那些吸血鬼银行家和你比起来,简直像慈善修女。
特纳正了正玳瑁眼镜,镜片反光遮住了他的眼神:主席先生,十九世纪属于蒸汽机,二十世纪将属于娱乐业。谁能控制民众的快乐,谁就真正掌握了权力。他忽然压低声音,顺便说,我计划中的第一部爽剧叫《黄金矿工》,主角是个发现金矿的穷小子...当然,片尾会有贵公司的钻探设备特写。
莫雷洛的雪茄掉在了波斯地毯上,他慌忙用靴子碾灭,抬头时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芒:什么时候能开拍?
壁炉里的木头发出最后的爆裂声,十二道影子在墙上扭曲融合。特纳从公文包取出钢笔时,皮革摩擦的声音像极了钱币的轻响。当委员们轮流在文件上签字时,没有人注意到窗外飘起了今年的第一场雪——纯白的雪花落在流浪汉尸体青紫的手指间,而三个街区外的星辰影院试映场里,正爆发出雷鸣般的笑声。
华盛顿,白宫椭圆形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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