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溪山庄内,原本雅致祥和的气氛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死寂般的恐慌与混乱。花园假山旁,顾云深的尸体静静地躺在冰冷的地面上,口鼻处溢出的黑血已开始凝固,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紫褐色。他圆睁的双眼中,残留着生命最后一刻的惊骇与不解,与他生前那清俊儒雅的形象形成了惨烈的对比。
福城君李嵋脸色煞白,强作镇定地指挥着侍卫封锁现场,控制山庄内所有人员,但紧握的双拳和微微颤抖的声线,暴露了他内心的惊涛骇浪。金氏伏在丈夫身上,哭声凄厉,几近昏厥,朴氏和文氏则瘫软在一旁,面无人色,瑟瑟发抖。仆役们远远站着,交头接耳,脸上写满了恐惧与不安。
张绥之面沉如水,蹲在顾云深的尸体旁,无视那令人作呕的血腥气,开始进行初步的勘验。他首先排除了外力致死的可能,尸体无明显外伤,衣物整齐。中毒,是唯一的可能。而且,是发作极快、毒性猛烈的剧毒!
他的目光首先锁定了那只被打翻在地、残留着少许清澈液体的白瓷杯——那是金氏坚持让顾云深喝的白茅根水。
“这杯水,是谁准备的?还有谁喝过?” 张绥之沉声问道,目光锐利地扫过在场众人。
一个负责奉茶的侍女战战兢兢地跪下:“回……回大人,是……是奴婢准备的。用的是厨房常备的白茅根,煮了一大壶,除了给老爷这杯,刚才宴席上,也给几位贵客……还有夫人、如夫人都斟过一些解酒……”
张绥之示意侍卫取来剩余的白茅根水,又让侍卫找来银针,亲自插入壶中水中,银针并未变黑。他又让刚才自称也喝过此水的几名仆役上前,仔细询问,几人皆表示身体并无异样。
“白茅根水无毒。” 张绥之得出结论,排除了第一个明显的嫌疑。这也在情理之中,若水中有毒,目标太明显,且无法保证只有顾云深一人中毒。
那么,是宴席上的饭菜?张绥之眉头紧锁。这更不可能。满桌菜肴,众人皆食,若在其中下毒,无异于无差别屠杀,凶手如何能精准毒死顾云深一人?而且从中毒发作的时间看,是在宴席结束后出来透气之时,与进食时间有一定间隔,某些延迟发作的毒药虽有可能,但风险太大,难以控制。
难道是……那壶未曾饮用的参茶?张绥之看向桌上那壶早已凉透的、色泽金黄的参茶。他再次用银针试探,银针依旧光亮如初。况且,顾云深听从了金氏的劝告,并未饮用参茶。此路亦不通。
凶手下毒的手法,竟如此诡秘难测?张绥之站起身,眉头紧锁,目光如同最精细的梳子,再次一寸寸地扫过顾云深尸体周围的地面。
突然,他的目光定格在顾云深右手外侧不远处的草地上。那里,似乎有一小团不起眼的、颜色深褐、如同泥丸般的东西,半掩在草叶中。若不仔细看,极易被忽略。
“那是什么?” 张绥之指着那物,示意侍卫取来。
一名侍卫小心翼翼用干净布帕垫着,将那枚小指肚大小的丸药拾起,呈给张绥之。丸药表面光滑,散发着淡淡的、混合着蜂蜜和草药的甜香气息,与周围的血腥味格格不入。
“这是何物?” 张绥之拿起丸药,放在鼻尖轻轻一嗅,除了药香,并无异样。他抬头看向众人。
瘫坐在地上的朴氏,看到这枚药丸,脸色瞬间变得更加惨白,嘴唇哆嗦着,似乎想说什么,却又不敢开口。
金氏此刻也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向药丸,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尖声叫道:“这……这是‘清热安神丸’!是老爷平日偶感风寒、头晕发热时常用来自行服用的!说是能缓解头痛发热!刚才……刚才老爷说头晕出来透气,是不是……是不是你!” 她猛地伸手指向朴氏,眼中迸射出强烈的恨意,“是不是你给老爷吃了这个?!”
朴氏被金氏一指,浑身剧颤,慌忙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哭喊道:“夫人明鉴!奴婢……奴婢只是见老爷咳嗽得厉害,脸色通红,想起老爷平日不舒服时会含服此药缓解,身上恰好带了一粒,就好心……就好心拿出来给老爷服下!奴婢万万不敢下毒啊!这药……这药是老爷自己药房制的,奴婢怎么敢啊!”
张绥之心中一动,不再犹豫,取出随身的银探针(一种特制的、比普通银针更敏感纤细的试毒工具),小心翼翼地刺入那枚“清热安神丸”内部。
片刻之后,当他缓缓抽出探针时,周围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只见那原本银亮的针尖部分,已然变成了令人心悸的漆黑色!在阳光下,泛着幽幽的、不祥的光泽!
“有毒!” 李嵋失声惊呼!
“朴氏!你这毒妇!” 金氏如同被点燃的炸药,猛地从地上窜起,扑向朴氏,状若疯癫,伸手就去抓挠她的脸,“是你!果然是你!你为何要毒害夫君!我早就看出你是个不安分的狐媚子!定是你嫉妒夫君宠爱我,嫉妒文氏有才,便下此毒手!你好狠的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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